第 15 部分
�一直走到三家巷,找着了何家的丫头胡杏。胡杏一见冼大妈,就诉起苦来道:“冼大妈,你看何家的人新样不新样?一个疯了的少爷,拿一把锁锁在一间空房子里不就行了?偏要我陪着他吃,陪着他坐,陪着他拉屎、拉n,还得陪着他睡觉!那又是个糊涂人,浑不省一点人事,整天害怕人家把他当共产党抓去杀头,就一天到晚都把照片往肚子里吞,也不知道要吞掉多少照片!平常没事,就扯碎我的衣服,狠狠地打我,整天说我没把门关好,让侦缉跑了进去!一听见有人打门,就要我紧紧抱住他,说有人要来抓走他!唉,看样子我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一定是活不成的了!”诉完苦就哭。冼大妈听得心里十分难过,只得拿些好话安慰她道:“阿杏,年纪轻轻的,怎么想到那上头去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耐心熬着,难道就没个出头之日!”随后就掏出信来,说周炳要她给转信。冼大妈走后,胡杏忘记了自己的苦难,一跳、跳起来,就到隔壁陈家去找陈文婷。陈文婷现在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但是她对学校失去了兴趣,只是去一天、不去一天地,在学校挂了个名字。学校当局知道她是一位极其富有的大家闺秀,又是局里一位科长的小姨子,只好装聋作哑,听其自由。当时她在楼下客厅里和胡杏见了面,把周炳的信拆开看了,随后又冷冰冰地问胡杏道:“我有几句话,想告诉你炳哥。你能够替我转告给他么?”胡杏看见她不像往日那样有说有笑,心中正在狐疑,听见她这样问,连忙回答道:“这可不成呀!我不晓得他在什么地方呀!”陈文婷说:“不晓得就罢了。下回有人送信来,你该问问他的回信地址。”胡杏答应了,就走了。

  这是周炳第三次约她会面了。她为了去、还是不去的问题,整整想了一天,越想越烦恼,越想越拿不定主意。论理智,她是应该走一遭的;但是论感情,她实在提不起兴趣。她自己追问自己道:“为什么提不起兴趣?是叫白色恐怖吓坏了么?是对这万恶的社会屈服了么?是放弃了自己的革命理想了么?”问了之后,她又自己给自己证明:绝对没有这样的事儿!但是到底为什么提不起兴趣?从前求之不得的约会,现在为什么索然无味?这她就说不上来了。到了晚上,李民天来找陈文婕,谈起周炳的为人来,陈文婷就拿了他的信给他们看,要他们替她出出主意。陈文婕带点好奇心说:“既然这个美貌青年有了医治咱们这个不幸的社会的秘方,又不能跟我和二姐谈,只能跟你一个人谈的,依我想,竟不妨去看一看。”那农科大学生李民天说:“算了吧!目前时局这么动荡不安,犯不着去冒这样的危险,阿婷,你自己也该拿定主意。如果横竖不能勉强合起来,倒不如早点撒手,免得双方痛苦!”事情还是没个定准。不久,哥哥陈文雄也回来了。他从四妹手里接过周炳的来信看了,用英文说了一句:“一个典型的傻瓜!”随后又对陈文婷说:“四妹,你瞧!咱们这个社会并没聘他当顾问,他却总是在杞人忧天!你呢,你本人怎么说?”

  陈文婷不胜悲楚地说道:

  “最近,我成了个悲观主义者!对社会上的一切,我都没精打采。对他,——不消说,他在仪表上永远是一个出色的人物,我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尽一切的可能减少他的痛苦!”

  陈文雄只用英文说了一句话:“四妹,你是对的。”事情就结束了。这第三次的约会,陈文婷还是没有去。

  迫害和反抗

  自从在西来初地何锦成家里开过时事讨论会之后,周炳曾经按照周榕所说的地点和时间,去找金端同志碰头,却没碰上。他心里十分着急。……十月间,在南昌起义的红军回到广东,但是在潮汕失败了,没有来到广州,而汪精卫、张发奎、陈公博那些老爷们却回到了广州,简直把周炳气得要死。十月底,沪、粤班船海员麦荣一回到广州,就到济群生草药铺来看周炳,对他说:“老弟,不用躲了,到外面去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