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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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无风显然是属于那种无论和你相处多久,都不一定能了解的人。而且他也没有兴趣了解别人。基于上述判断,荷衣就粗心大意地跳过了这一环,现在她正饱尝自己粗心大意的后果。

  半夜里她常常突然醒来呕吐,好像那孩子仍然还在肚中。然后她一夜又一夜地梦见那张脸……梦见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梦见不停流淌着的血。梦见婴儿的哭声。梦见跳动的心脏。她冷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看见的不过是客栈昏黄的灯火,房顶破旧的蛛网,和桌上半开着的包袱。然后她就逼着自己想这一天要干的事,想各种法子挣钱。她好像只有充分地投入到一种事情当中,才能忘却这一切。

  胡思乱想之中,赵谦和已把她引到了客厅的门口,什么也没有说就退了出去。

  客厅在走廊的另一头,离他的书房很远。里面的光线有些暗,只在门口处燃着两个巨烛。窗户非旦紧紧地关着,还垂着厚帘遮挡寒气。

  客厅的装饰却是豪华得近乎奢侈,花梨木的桌案和红木的太师椅上雕着镂空的花纹,连翠绿色的大理石地砖上也镂着图案。至于四壁的斗方字画、古架上的犀杯金爵、墙边的花觚鼎炉、彩轴镜屏、盆景花竹均微尘不染,令人眼乱。这显然是他的哪一位好讲排场的祖辈会客的地方。他果然有钱。

  慕容无风一袭白衣,远远地坐在一个巨大的书案之后,看见荷衣进来,沉默了一下,轻轻地道:“请坐。”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可他的表情却和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一模一样。

  她没有坐下,远远地站在门口。

  “你很久没回来了,找我有什么事?”他问。

  “拿我的包袱和剑。”她漠然地回了一句,感觉喉头僵硬,吐出来的字,掷地有声。

  他拉了拉身后的绳铃,马上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慕容无风对他耳语了几句,那人退出。不一会儿,将包袱和剑交到了荷衣的手上。她拿了东西扭头就走。

  “留步。”

  她的脊背一凛,停住,却并没有转身。

  “荷衣,你……好些了吗?”

  荷衣转过身,挑着眉,冷冷地道:“我不需要你关心我,我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他怔了怔,胸口一阵窒息,颤声道:“荷衣,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是,我有我的理由……你若了解我,就知道我的决定没有错。”

  “你当然没有错!”她的话像一柄飞刀射向他的心脏,“错的人是我,我原本就不该认得你!”

  他浑身一震,抬起头,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只觉脑中一阵昏眩,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好罢,不谈这些。荷衣,我们之间还有合约,希望你不要忘了。”

  “合约?不错,我们有合约,我拿过你三千两银子,那又怎样?”荷衣冷冷地看着他。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是老江湖,不可能不明白这个理。”说话间,慕容无风咳嗽了几声,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

  “你是说,这三千两银子我应当退给你?”荷衣觉得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

  “如果不想退就把事情干完。”

  荷衣的心中又给慕容无风加上了“落井下石、为富不仁、死不悔改、唯利是图”四个评语。她怎么认得了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