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部分
��小纽约,上海的男人小白脸。我爹地七岁时候离开大陆前,从上海走的。他在酒店的弹簧门里转不出来,在门里夹痛了手。” ray说,“上海是个魔幻般的地方。”他望着简妮说,“我很高兴认识你,我一直渴望认识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我就是。”简妮俏皮地指指自己,“你已经认识了。”

  ray露出他那象牙膏广告一样的洁白牙齿,笑了:“今天晚上,我请你出去喝一杯。”

  “你怎么对中国这么有兴趣?”简妮问。这时,已经是傍晚,ray真的带简妮去了主街上的酒馆。简妮和ray并肩坐在靠窗桌子的高脚凳上,望着外面沉浸在明亮的金色暮霭中的大街。街道两边,是东部最老的欧洲式样的房子,带着殖民地时代的维多利亚气息,人行道已经被酒馆和咖啡馆以及餐馆摆出来的桌椅占满了,放在酒杯里的蜡烛上,火苗在跳动。

  十月初,暑假将要结束,陆续回到学校的学生都在主街上闲逛着,到处都是年轻苗条的身影,没有纽约街上那么多大胖子。不时能听到老同学在街上相见爆发出的大声欢呼还有响亮的亲吻声。一个黑人青年在酒馆门前的路灯下打着非洲鼓,鼓声象奔跑的鹿一样灵活而迅疾,满街都是比起曼哈顿来更单纯的百无禁忌的行乐气氛。简妮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置身与这样的地方学习,她总是想到在中国熬夜时,在桌子下冻僵的双脚,连同小腿的肌r都是硬的,那才是寒窗苦读。那时,她怎么也没想到过,自己的苦读除了是爸爸妈妈的希望之外,还通向这样一个在她看来就是狂欢的地方,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一个高大恳切的男生坐在酒馆的窗前喝酒,轻轻地说着英文,简直好象是另外一世。眼前的情形,让简妮心里一阵阵地想哭。

  “我想大概有一点赶时髦。” ray做了个鬼脸,“中学时代,英文课上我选了沃克女士的《紫色》写读书报告,那时因为我爱上了一个黑人女孩,想要了解她的种族的历史,想要取悦于她,然后,等我长大了,我才知道这种黑人的寻根,是种持久的时髦,让别人觉得这个人不那么象从可口可乐生产线上下来的一只罐头。” ray喝的是德国啤酒,他嘴里吹过来的气味微微发酸,那是德国啤酒的气味。简妮觉得自己此刻居然在谈论中国,真的不可思议。在她的想象里,说什么都是可能的,除了与中国有关的事。

  “啊。”简妮说。她想起在格林威治村的咖啡馆里,看到的那一桌子nyu学生的情形,在这家充满了夏末和清爽温暖空气的酒馆里,闪烁的烛光里,她看到许多看上去很象鲁的金发青年。而她也真的坐在一个高大健壮,充满美国气的男孩身边,与他一起喝着德国啤酒。象任何一个回家过了暑假,回到学校准备开学的美国大学生,在利用上学前最后的时间纵情轻松。简妮侧过脸来看着ray,他脸上有种在大陆人的脸上看不到的诚实和自信的表情,那种诚实与自信,是不需在生活中处处设防,时时小心的人才会有的表情。在简妮看来,那根本就不是中国人的表情。就象她的英国小熊的表情,从来就不是中国玩具的表情一样。她从来没有在中国人的脸上看到过这么好看的表情,即使是在交大那样的大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