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
�骨头一样密密麻麻,蔚为壮观。

  这天下着大雨,运木的役工们也不能休息。对这种情形,李春烨太熟悉了。在轿子里,他闭上两眼,不想看那些苦命的蚂蚁。

  因为杨涟枉死黑狱,李春烨怕受当地人报复,向皇上连上三疏,请求退职回籍。不想,接到的圣旨却是调回京城,任太仆寺少卿,加官一级。他受宠若惊,不敢再言辞职,而想好好报效皇上。接旨当天,同僚们为他举行盛大的酒宴。第二天一早,他便悄然起程,让几个士兵送出湖广。他又借道泰宁,要看看五福堂工程的进展。同时,他也想尽量早点赶回京城,多为皇上效力。因此,他又日夜兼程,风雨无阻。然而,一路碰上运皇木,三番五次被挡。士卒三年一换,并不认识他,不会为他破禁。他不敢轻易冲撞运皇木这样的顶天大事,只得一忍再忍。去年来湖广经过建昌、南昌到武昌,只花二十多天,现在往回走这条路却花一个多月,还不知前头要堵多久。

  最糟的是给堵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好在那根“盖江木”十之七八已经给横抬过了路,不用等多久。要不然,起码得等上一天两天,得回头找驿栈住下。现在只剩十之二三,再个把时辰够吧?李春烨决定就地等候。

  大雨乍停,云朵儿像受惊的马一样乱奔乱跑。远处的大杉岭高处罩在云里,山腰则飘浮着流岚。有的云干净利索地遮掉山顶,像戴了一顶帽子。有道线瀑挂在那,像从天堂直挂人间。雨水从山上流下来,从上一丘田流进下一丘田,哗哗哗响着,泛着白亮。李春烨想起景翩翩的诗:

  晓雨泉争响,春山莺乱啼。

  流云两三片,移过石桥西。

  这是初春。田地经过一冬的干涸,硬朗得很,几场雨还冲不起多少泥土。再过一段时间,表土松了,田里耕作,流下的水就会浑浊,就没这般清秀。而且,那时候花开花落,流水中漂泊着花瓣,会惹景翩翩伤感:

  三月春无味,杨花惹晓风。

  莫行流水岸,片片是残红。

  春天带给她的,更多是愁:

  九十春光已暗过,雕阑花信竟如何。

  风雨滞残春 四(2)

  应知雨意和愁约,雨到床头愁亦多。

  甚至是恨:

  风雨滞残春,岂但梨花闷。

  梦里万重山,叠起江南恨。

  如此聪慧的长长的美人,嘴唇总是调皮地微笑着,却为什么不能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明媚呢?

  李春烨走开一段路,到小山丘边解手。常绿灌木,现在开始吐新叶。一片叶子上有只蜗牛,并不为他所惊,专心走自己的路。它走路是头伸出壳,一晃一晃地挪动,挺可爱的。他小时候常到灌木丛中捉金龟子玩,对种“田螺”怎么爬到枝叶上感到奇怪过,但好像没看过它怎么爬,今天算是开眼界了。解完手,他伫立在原地静静地看那只蜗牛。这么费力,又这么慢,从这片叶子爬到那片叶子要花多少时间啊!恐怕等我到泰宁它还没爬过两片叶子呢!

  蜗牛爬到叶子的边沿,居然想直接爬到另一片叶子上去。两片叶子相距有两指头宽,有它三个身子大,怎么可能呢?难道它会飞、会跳?真傻啊!李春烨笑了,想伸出两指头帮它拎过去。可这时,它突然伸出一根长长的“手”,直接伸向另一片叶子。怪了,它居然有“手”!可这不顶用,因为它的“手”摸不到另一片叶子。他替它惋惜,想伸手帮它……

  “老爷,可以走了!”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