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部分
只肩膀抵在门楼突前的青砖柱体上,双手掬捧着

  那个泛着豌豆黄色的馍馍,腮帮上鼓起一个圆圆的蠕动着的圪塔。吃完以后,他小

  心认真地吸食撒漏在手心和指缝的馍渣碎屑儿,忽然记起小娥来,他顿时懊悔不迭

  随即又宽宥了自己:“算咧算咧已经吃完了算咧!等下回要到手一定给她送回去!”

  当他转到贺家坊贺耀祖家门楼下的当儿。正当午饭时间。贺耀祖家人报告了孝文来

  讨饭的消息走出门来,亲热备至他说:“啊呀孝文!你扛在门楼下做啥?进屋进屋

  快进屋来!”孝文跟着贺耀祖走进门楼进入院庭,心里想着,这回可以饱吃一顿了!

  贺耀祖一家正围在厅房明间的方桌上吃饭,全部停住筷子惊奇地注视着他的到

  来。贺耀祖指示家人给他舀饭,拉过一只矮凳放到厅房台阶上说:“坐下,在这儿

  坐下吃。”在哪儿坐下都无关宏旨,孝文接过贺家儿媳递来的饭碗,迫不急待地开

  始陶醉在纯粹白面条的美好享受之中,滚烫的面条丝毫不能减缓他吞食的速度,额

  头上的热汗吊线似的滴流下来,当他吃光喝净期盼再舀一碗的时候,才听见背后响

  着贺耀祖的声音:“你们今日个看见师傅了。我专门把这个好师傅请进门来给你们

  开开眼界,白嘉轩在咱原上算得头一个仁义忠厚之人,还是保不定要出败家子儿,

  你们没见过败家子今日个就见上了,你们要学败家子他可是个好师傅……”孝文刚

  刚接住舀来的第二碗面条,心里猛然蹿起一股火来,想把那碗摔扣到贺家父子当面,

  临了却软软坐下挑动细长的面条进人口中,他吃完之后抹抹嘴巴,回过头对贺耀狙

  说:“你看中我当师傅,那我就住下不走了好不好?你啥时间还想让我当师傅尽管

  捎话,咱不要工钱只图个肚儿圆……”

  孝文继续往东南走,越往南走人地愈生疏,一天两天也难得讨一口剩饭一块馍,

  却不断遭到恶狗的袭击,迫使他捡起一根木根,而腿脚上被狗咬烂的伤口开始化脓,

  紫红的脓血从小腿肚上流过脚腕灌进鞋帮里。他随后就开始发烧,强烈的恶心使他

  干呕出一串串带血的粘y。那一夜他从栖息的庙台上翻跌下来,浑身象浸透了井水

  一样冷颤不止,脑子里却得到几天来的第一次清醒,而且意识到死亡即将临近了。

  这一刻突然想起小娥,他放声痛哭,呼喊着小娥的名字,趔趔趄趄离开庙台……

  经过两天连挪带爬殊死的行程,终于眺望得见白鹿村树木笼罩着村庄了。他在

  路经熟悉的土壕时一阵情切过度的昏厥,就软软地从斜坡上翻滚下去,跌落在大土

  壕里。他看见小娥正朝他抿嘴勾眼笑着爬上炕来,右手伸到左腋下款款地解开一个

  又一个布圪塔纽扣儿,两只雪白的鹁鸽儿扑飞出来;她侧身倚躺在他的身旁,把一

  粒搓捻得油亮的土填进烟枪小孔,俩人便你一口我一口地对抽起来;烟劲上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