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母亲10
在走廊里,斜倚着长凳,正和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海侃着。远远就

  能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暴凸的青筋以及频频射向阳光下粉尘的点点唾沫。见

  我们过来,陆永平立马招呼爷爷奶奶坐下,介绍说这是什么什么科长,这次可

  亏了他。俩老人赶忙又起身,一阵感激涕零。胖子大手一挥,说都自己人,根本

  不是事儿。我僵硬地坐着,也不知该不该站起来,只觉得凳子硌得屁股疼。那是

  八九十年代遍布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的长凳,褐色的油漆早已脱落,露出千疮

  百孔的条纹状裸木,扑鼻一股腐朽的气息。或许还有消毒水的味道,我也说不好。

  总之一阵百无聊赖的抠抠挖挖后,一条肥白大青虫钻了出来。脑袋黏糊糊地卡在

  我的指甲缝里,身子还在兀自扭动。至今我记得它那独一无二的褐色体液——像

  极了人血——我把它拿给奶奶看,却被一巴掌扫到了地上。

  回家路上,爷爷突然一拍大腿。大家忙问怎么了,他老人家含混不清,口水

  都耷拉下来:「看这记性,咱都见过和平了,永平可还没见呢!」陆永平呵呵笑

  着:「有规章,近亲才能会见。」奶奶说:「咋,自己亲兄弟还不算近亲?再说

  有x科长在,这点小事儿还办不成?」陆永平又是哈哈两声:「也是,下次看看

  吧。」车里的燥热气流让我有些心神不宁。下意识地,我通过后视镜扫了母亲一

  眼,不想她也看了过来。我赶忙低下头,揉了揉鼻子,却嗅到一股混着草料的腥

  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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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八年抗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三件事:一,长者提到胸口的裤腰带;

  二,那头幸运的、被广大官兵精心呵护的猪;以及三,前前后后搞了三次的

  赈灾募捐。其他年级不知道,初三学生每人至少块,三次就是3。为此不

  少家长到学校抗议:为啥是我们给别人捐款,而不是相反?也有同村村民来找母

  亲,起初母亲只是微笑应付,找教务处协商,后来迫不得已就把问题反映到了教

  委。在各方压力下,三次募捐宣告流产。

  记得就是募捐流产后不久,一场姗姗来迟的冰雹裹挟着夏天不甘示弱的暴戾

  突袭了这个东部小城。自行车棚塌了大半,篮球架也横七竖八地躺了一操场,遍

  布积水的校园让人想起末日降临前的索玛城。即便门窗紧闭,还是有不少雨水

  挤了进来。我们把桌子并到一起,点起了蜡烛。一种难言的喜悦合着窗外的电闪

  雷鸣在烛光间兴奋地舞蹈。这是一种年轻式的愚蠢,一种难能可贵的孩子气,好

  在晚自习放学前丧心病狂的大雨总算放缓了一些。老师抓住机会,宣布立马放学。

  走廊里挤满了学生家长,校园里的水已经淹到了膝盖。唯一的光源就是手电

  筒,当然,还有不时划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