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
就往高铁站走。公园不是有湖嘛,那湖连着河,河上有桥。我过桥的时候,看见岸边有一群大白鹅,在啄水边无土栽培的造景……我认不出那植物叫什么,像是缩微版的圣诞树,从桥上看下去,像在俯瞰浅绿色的森林。对了,这些小树林之间还夹着鸢尾和美人蕉,长得一脸委屈。”

  他想象不出植物一脸委屈的模样,“还有什么?”

  “很多呀,也有樱花啦,水杉啦,什么的。榕树,柳树,乐昌含笑,紫薇,银杏……哦,还有柚子。有枇杷和龙眼也就算了,居然连柚子都有……然后我就到高铁站了。”

  “是早上九点多的车吗?”

  “是的。”

  他闭上眼,把光线留在视线外,“那一点多的时候,你离我不到两公里。”

  “嗯?你不在家里吗?”

  在他给出的资料上,他家在另一座城市,被同一条高铁线串起,但她的车次会在十二点前经过那里。

  “我在奶奶家。”他报出小镇的名字,像报出一个密码,和接头的暗号。

  她显然明白其中的意义。

  她不说话了。

  周围静得吓人。

  有那么片刻,他以为她马上就要挂断电话。好在她开口了,语气听不出什么异常。“你没和我说过,你奶奶家在那里。”

  脑内泛起醺然醉意,他蜷起身体,“没和你说过的事情还有很多……高一的时候,我爸妈离婚。我送我妈去机场。她说小时候和我说的故事是假的,是她做的梦。她抱着两岁多的我回奶奶家,从山脚经过,不小心把我掉进了老粪坑。她把我拎到附近的小溪里洗,洗完在随身背的布口袋上剪了两个洞,把我塞进去,就这样回了奶奶家……”

  他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句子自然地流出嘴巴,脑中飞快进行着另外的计算。

  最糟糕的结果是……

  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她再一次跑远。

  “这是我五岁前最喜欢的故事,每次都笑到停不下来,要她一遍又一遍地讲……”

  不可能更糟糕了。

  不过是又一次被丢下。

  “开头是真的,结尾是真的,唯一编造的地方,是我掉进的不是粪坑,而是路边的荒坟。她梦见我掉在一堆烂透的枯骨上,伸手要抓旁边的骷髅。她觉得这个梦不祥,怕吓到我,但是剪布口袋做衣服的情节我一定喜欢,就把中间那段藏了起来……感想如何?”他问得甚至有些轻快。

  她语气平淡,“我觉得你在转移话题。”

  他干脆承认,“是的。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让你不要挂电话,也不要离开我。”

  离开也无所谓。他有的是时间,再把她挖出来就好啦。

  她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盯着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去。过了一会儿,她果然打了回来。另一头的她气急败坏,声音颤抖:“操你妈的一见钟情,你他妈就想要个保镖!”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他忍住扶额的冲动,“非要这么说的话……更像请神吧。”

  “神你个屁!休想逼老子就位!”

  凡是能供奉的,自然也能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