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月下西来夏布裙
��”

  赵楚见他店前有迎风飘展酒旗,旗杆如小儿手臂,轻轻一脚折了,喝道:“俺果然有闲钱,却是阿姐所赠,友朋打发,只在俺一路用度。把他两个,自有官府供给,与俺何干?要钱么,也是有,能抵俺拳头的,只管来拿!”

  说罢,目视董薛两人,喝道:“俺自上路,你两个只管歇息,误了时辰,便是俺走脱,也是你两个担当,高俅那厮,要杀要剐,也有你两个担着!”

  董超持长棍要打,赶不上赵楚走得快,只得恨恨丢了银钱,与薛霸急忙追去。

  客人们咬牙切齿,纷纷道:“这汉子不知好歹,只怕有他苦头。”

  那店家欲哭无泪,看那旗杆已断,只好又教人重新支了,骂道:“把这贼配军,好歹差爷爷手里折了性命!”

  赵楚前头走路,那董超便低声道:“这厮出了京师也敢蛮横,不消再行押送,晚间寻个僻静,一刀结果了性命,你我回去复差便是。”

  薛霸忙道:“不忙,不忙,林冲那厮,也有个大和尚陪伴,这厮如今不明身后,又有一把子力气,你我不是对手——且再过些日子,有的是帮手,他那金银,存着也是你我的,何必急于一时?”

  董超闻言,满面笑道:“正是,正是,亏得你这好算计,那便容他蛮横几日。”

  一路疾行,董薛二人渐渐追赶不上,叫苦不迭,他两个押送犯人许多年,不见有这等硬骨头,眼看渐渐人烟稀少,渐渐又到了无人之境,前后寻不见打尖的村店,天色已是晚了。

  便在道旁,寻了个小林子,他二人好歹攒些力气迎头赶上,赔笑脸告道:“天色已晚,不好赶路,往前也是深山老林,只怕大虫伤人,教你模糊丢了命,也是不好,倘若歇息,明日早起,也是一般儿行程。”

  赵楚依言,自寻一块青石,仰面躺了,远远离开他两个,片刻又扯出酒肉来,若非董薛也有计较,不得不来哀求些水面。

  夜风寒冷,董薛二人备有棉絮,紧紧裹了身子依偎着烤火,一边低声密议,赵楚临行,便只一身秋衣,却不觉冷,手抚背囊里李师师所赠棉衣,心潮起伏。

  是夜,林风飒飒,如鬼夜行,两堆篝火,好歹存些暖意,正半夜,有夜枭咕哝,刺起董薛二人一身寒毛,赵楚却知,林里有人,翻身喝道:“谁敢同路,请来一见!”

  董薛大惊,面面相觑,暗暗都道:“奇哉怪也,说好不在此处动手,如何能有人?莫非这厮同伙要来劫他?苦也,苦也!”

  却那林里,树后转出个女子来,面如春水,行似杨柳,董薛粗鄙,不曾见过,赵楚却深熟悉,不是崔念奴,又是哪个?

  早时告别,不见崔念奴,赵楚本当她不好出面,抑或不愿相见,心下哂然,不料她竟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但见月下,崔念奴舍却一身鲜衣绣鞋,似新做,却有许多压挤褶子的窄裙,色甚素,正是寻常百姓里女儿家穿着,青丝绾了木钗,手臂卷着青囊,莲足早换了行路高靴,虽面目如画,却是个小户人家的侍奉女儿。

  待近了,崔念奴脸色有惊恐的煞白,瞥一眼惊喜交加的董薛二人,轻来赵楚身边,笑靥如花,道:“大郎一路,总须有个照料的,奴奴舍却从前,也是一举两得,大郎若是不肯,奴奴也只好独自行路了。”

  她目光落在赵楚额角,突然有热潮,微笑中,目光悲戚。

  赵楚犹豫良久,这人精明非是常人能比,又非工心者如红萼,若在身边,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