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   唯独竹坞中朝气蓬勃。

  时维三月,景逼三春,再过月余便当立夏,立夏后快便开山,纸农们再无闲暇操心其他,山上视察新竹长势,山下查检各场各具,日夜祈盼。

  今虽分槽,漂塘、场宕等地却是两槽共用,两边人依旧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方家遭“东西南北风”骗后,东槽便有人将此看做报应,言语间虽未幸灾乐祸,但还是会忍不住在西槽人面前提起霍沉,而今在他们眼里,霍沉本领极高眼光也极高,与他合作,实在与有荣焉,至于西槽的,唯有悄声嘟囔他们几句。

  初七这早,令约又在屋后装上几双草鞋,出来廊下便见霍沉站在柴门底下仰头瞧她,她抬抬眉:“这是做甚么去?”

  寒暄口吻,并不与他客套。

  “同你们上山去。”他先斩后奏答道。

  令约弯眉一笑,低眼看去地面上。

  清明三月多疏雨,道路终日泥泞,令约瞅着他一尘不染的鞋屡,思量间摘下肩上背篓,取出双捆好的芒鞋晃了晃:“套上这个罢,省得拖累了脚下。”

  她轻晃着,春日单薄衫袖缓慢滑下,露出截纤细皓腕,霍沉目光一顿,撇开眼,须臾又凤眸微眯……转回视线,试图看得清楚些。

  令约却以为这位少爷是在嫌弃她的草鞋,解释来:“配你虽丑了些,但总比脚下拖泥来得好。”

  她不由分说,作势将草鞋丢去廊下,霍沉忙将背在身后的手端来身前候着,分毫不见稳重气度。

  “接好了。”她招呼声,声音似乎因他的举动染上笑意,可从面上看,依旧是不苟言笑。

  霍沉静等着,见她只手在半空稍作估量,不觉好笑:她是在想如何收好气力么?

  不等他回神,令约便轻轻一抛,准头很好,端端儿落进他怀里,霍沉垂首看了看手中草鞋,解开草绳,两手各拿一只。

  “只你去么?云飞和阿蒙呢?”她操心问道。

  “去蜻蜓湖边插柳了。”他捏着草鞋仰头答话。

  令约眨眨眼,抱起廊椅上的小背篓:“你稍等片刻,我们快便来。”

  说罢,转身离开,不疾不徐拐过廊角后,蓦然停下步子。

  迴廊下所挂笋干像是串珠帘,随风摇曳,春雨气味、潮湿泥土的气味与笋味掺和在一处,罩着她。

  少女站定等了等,须臾悄悄探出脑袋,见柴门下的人弓腰套上草鞋,而后抬起左脚端详阵、再抬高右脚端详阵,良晌,寂静的小道上传出声低而沉的笑。

  “……”令约默了默,收回脑袋。

  竟和她想得不同,论起理来,这人不是该皱眉苦恼么?

  难得的促狭心思幻灭,她败兴绕回院前,见一众纸农学徒都等着她,忙捏紧背篓带,赧然小跑去院里,众人不觉有异,往屋后拐。

  小径上稀疏长着几丛毛茸茸的草,迴廊下的石壁不仅扑上春苔,夹缝间亦有莠草冒出,一阵风过,簌簌摇两下身子,又听几处铁马齐声叮当。

  霍沉踩着草鞋走上几步,听人来,抬头看去,最先对上几个猴儿般的少年学徒。

  “霍大哥!”

  “好长时日不见!”

  “霍大哥又同我们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