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帐篷夜话
不时对其中的一些细节对柳烟视提出疑问,例如这个关二公的神像是谁买的,信佛的是老公还是老婆等等。

  如此连续了解了十几户人家后,柳烟视说得口干了,喝了口水,叹口气道:

  “信息这么多又这么杂,你真的能全部记下来吗?”

  恶魔先生轻轻笑笑,视线却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台相机,漫不经心应道:

  “这种程度的记忆有难度可言吗?”

  “吹牛。”柳烟视又冲他做鬼脸。

  恶魔先生并没在意,而是在翻到相机里的下一张照片后,眉头微微蹙起,将相机屏幕转向柳烟视:

  “这张照片,是什么情况?”

  照片里是一本没有封皮的书,但光看第一页的内容,时左才已经认出是伊曼努尔·康德所著的《实践理性批判》,因为在页眉处有清秀的笔迹摘抄着那么一句话:

  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

  看到照片时,柳烟视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就是这个!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就是这户人家告诉我关于山鬼的事情的,这家的女主人叫做李丽娟……”

  随后,柳烟视又仔细地向时左才讲述了拜访这个家庭的来龙去脉:她有一个比时左才大一岁的儿子,叫做何思明,他极度热爱观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天文学家,父母却认为这种兴趣对他的将来无益,亲子之间常常因此闹出矛盾,某日何思明因此而离家出走,上山逗留到晚上时被山鬼所害云云……

  恶魔先生听罢,沉默半晌,最终只是轻轻笑笑:

  “何思明的死,不过是当下社会模式下又一出见怪不怪的悲剧罢了——父母在等待孩子学会感恩,孩子却在等待父母学会道歉,他们站在亲情的鸿沟对面,永远不会妥协。”

  “但是……”柳烟视轻声喃喃:“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那个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只不过是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而已,他又没有做错什么,最后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恶魔先生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人家兴许还比你要大两年,你倒还倚老卖老叫人家‘孩子’。”

  没想到柳烟视却是摇摇头,定定地望向他:

  “今年我十七岁,他十九岁,往后我还会有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三十岁的时候,但他永远都只能留在十九岁了。”

  恶魔先生怔了怔,看看柳烟视,转头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阵,帐篷外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富有规律,在幽深的山谷里久久回荡。柳烟视听得心悸,往恶魔先生身旁靠了靠。

  “那是什么声音啊?”

  “猫头鹰。”恶魔先生懒懒道。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林子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什么在接近,数量不少,伴随着急促的叫声,柳烟视炸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捏着时左才的衣角,说话都不利索了:

  “时……时……山鬼!是山鬼!”

  “胡说。”恶魔先生没理会一惊一乍的柳烟视,径自贴在帐篷上仔细听了听,脸上露出笑意:

  “你还记得我下午说过要证明给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