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太监、瞎子和狗

  这就是柳安乐的“文名”了。历史上但凡是被人歌功颂德之人,多是踩着别人的尸体抑或是肩膀往上攀,前有本朝大儒咳血言“妖孽”,后有先帝殿试“三惊”之举,一抑一扬,一打一捧,想不出名都难

  更何况,谁又能说天子故意示好,不是早就布好的死局呢毕竟,有一种广为人知的、面临必死之局选无可选但乐得其成的死法,叫做“捧杀”来着。

  小太监自己的想法断然不会讲给其他人听,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猜下去:或许,刚刚通过政变猎得大统的当今皇上,也是想踩着这“世袭一字王”的尸体,稳一稳朝外那些或许能猜得明白、正积蓄着力量缓缓骚动的“忠义”之心,来博得后世一声杀伐果断的“雄主”呢

  考虑到这一点,柳家还是做得足这个砝码的即使还不够,但凡看到正阳门外此刻那一堆堆腥味熏人、苍蝇围囤的肉酱,也该够了。

  小太监记不清是两百八十五堆还是两百五十八堆了,总之除了面前的这位熙王爷,熙王府的其他人就全在那里了。想到其中最小的才满月大小,一股悲悯的情绪狠狠撞击在了他的鼻子,害得他又不得不抬起手擦了擦眼泪。

  “杂家是无情之人,怎么能够有这种情绪死便死了,死多少人和杂家有什么关系”小太监懊悔着自己又忘记了老太监的教诲,眼睛抽空瞄了一眼柳安乐。

  再次,他又看见了那冷笑。

  小太监隐约听人说过一种叫做“未央花”的东西,据说这种花只在冬天的时候开在一种叫做“玻璃”的东西上,密密麻麻地铺满整块玻璃。这两种“东西”他都没见过,不过此刻在柳安乐的脸上,他找到了“密密麻麻铺满”的感觉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冷笑。

  他哭得更厉害了。

  听到全府上下被菹醢处死的时候笑,听到晴夫人被乱棍打散人形的时候笑,他难道不知道那满月大的婴孩是由他所生,他难道不知道那香消的美人是因他而损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小太监紧抽噎了两声,他怕极了

  “她还说什么了”

  依旧是这句话,只不过这会儿入到小太监耳朵里,竟似厉鬼催命一般我就是一个传话的,千万不要恨我告诉你坏消息要恨,要恨你就去恨皇上去

  在感觉到自身安危受到威胁时,小太监可不会替皇帝背黑锅了,什么“奴才是皇上养着的一条狗”、什么“忠君”都顾不上了,自己小命才最重要况且,滔天的杀孽,岂是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能背得动的

  “晴夫人说药不是她下的,请您入宫就是想叙叙旧、说说知心话,况且这些事也是经过了皇不是,经过了先皇奏准的。”

  “还有吗”

  “还还有没有了。”小太监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盯着那冷漠的、没有一丝人情味儿声音的源头答道。

  如此冷漠的人怎么能够配得起那位暖心肠的晴夫人怎么能够配得上那句“若有来世,不管你愿意与否,我仍是我,定要纠缠你个不死不休”

  习惯性的唱一声“奴才告退”,小太监收拾心情往牢外走去,边走心里还边叨咕:又错啦那都是将死之人了,我还自贬身份告什么退啊老太监教的东西全忘了,今天就晚些回宫里看那些冒着血腥味四处冲涮的浑水吧,再去刑部大牢看看老太监招没招怎么毒害先皇的,再有两年就退休的人了,摊上这么一件事,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柳安乐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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