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屋前屋后,迅速聚满了围观看热闹的人。

  王厚义骂白素珍离婚十几年了还回来闹,不要脸!白素珍骂王厚义是流氓,是强奸犯,是间接故意杀人犯,应该枪毙。在房产的归属问题上,两个人争得更凶。白素珍说她是加林他奶的养女,养女和亲生儿女享有同等的继承权。王厚义说他二十多年一直守在加林他奶的身边,生养死葬,该他继承。王素珍又说,加林他奶是王厚义虐待致死,逼得自杀,依照《继承法》的规定,应该剥夺继承权……

  王加林站在父母中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吼这个不是,训那个又不好。他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听见父母互相骂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觉得丢人,感到无地自容,真希望地上裂开一条缝,一头钻进去。

  “去死!都去死!一起死了就干净了!”王加林仰面朝天大喊大叫,这样做人太没意思了。

  白素珍骂加林没出息,又开始对看热闹的人群演讲:“今年是我养母的新香,我千里迢迢从河北赶回,本来打算在村支书家里住的。我儿子硬要接我回家,现在王厚义不准进门,还骂人。父老乡亲都看到了,谁是谁非,大家应该有个公断!”

  听众毫无反应。

  本家二爹把王厚义拉到屋里,按坐在一把椅子上,又叫白素珍进屋。

  白素珍从提包里拿出加林他奶的画像,说,先得把画像挂上,她才肯进屋。

  好多人劝她进屋后再挂,她就是不听。

  王加林只得接过画像,放在他奶奶的灵位前面。

  王厚义对儿子怒目而视。

  画像摆好后,白素珍径直走到灵位前,双膝跪下,号啕起来,边哭边诉。

  屋里屋外的人都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王厚义眼睛血红,凶光毕露,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王加林和本家二婆把白素珍掳抱起来,拖进加林他奶生前住过的卧房里。

  白素珍还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喊,不停地骂,脚乱蹬着搭板,发疯地尖声吼叫:“我六二年为什么不死?我六二年为什么不死?我六二年为什么不死啊!”

  王厚义忍无可忍,突然如同发怒的老虎往房间里冲,幸好被本家二爹拦腰抱住。

  王加林又帮着本家二爹把他爸推了出去。

  白素珍哭喊一阵,便昏死过去了。

  等她苏醒过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王厚义夫妇在堂屋里在哄加叶加草睡觉。

  白素珍把房门闩牢,又找来一根木杠顶着,并要王加林呆在房里保护她。

  王加林只好和衣躺在白素珍的脚头。

  夜已经很深了。王加林思潮翻滚,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这个多灾多难的家,想起已经走过的洒满泪水的二十个春秋,他就伤心。不是说“祸兮,福所倚”吗?可他为什么总是挣扎在痛苦的深渊?福为什么就和他无缘呢?童年时代,他失去母爱,成为一个受人怜悯的“冇娘伢”;少年时代,他从来没有享受到一点天伦之乐;如今,又要在父母无益的纠纷中,扮演一个左右为难的角色。他羡慕别人温暖幸福的家庭,渴望得到爱----人与人之间真挚的爱!但是……

  哪一天才能过上安宁的生活呢?望着漆黑的房顶,他感到茫然。

  王加林恨父亲,因为厚义自私残忍,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