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吊诡神奇
回仿佛已经被尘封在记忆中很久远的年代,低头望着熹微的火光映照下的路面,轻声说道:“是中平年间的事。”

  中平元年,黄巾之乱。

  数十万黄巾军在黄河以北节节败退,遍地尸首。追兵杀红了眼像是饥饿的野狼,溃军吓破了胆像是瞎蹿的兔子。杀人盈野,他们在没腕的血水里踩着袍泽的尸首摸爬滚打才捡回一条命去,惨烈二字,并不配用来形容冀州战场的残酷。

  田豫沉默着抿了抿嘴,学着燕北的样子埋头赶路。他从前追随的兄长刘备也参与过那次战役,只是与如今的将军并不属同一阵营。但双方都仿佛对那场战役忌讳莫深,惜字如金。

  燕北不愿提及那次战事并非是因为他的兄长于冀州丧命,更多则是因为那场波及天下的战争改变了他整个人生的轨迹,也改变了当今天下的模样。

  正因为那次战役,才使得燕北会在与吕布的交谈中心平气和地说出现在的敌人或许在将来会变成同党。因为他当时所处的阵营,九成的同盟都起家于那场战役,而他们在当年处于敌对。

  当然,他也起家于那时。

  田豫的思虑则飘回昨天夜里的中军帐中,只觉造化弄人,曾经投身黄巾的将军,在昨夜里亲口告诉他如果下一次再从幽州出来便要平定天下……他甚至想看看沉稳霸气的将军额头系上一条黄巾时是什么模样。

  世道乱了啊!乱到这种地步,就连明知道身旁的人便是黄巾余党,似乎都不是多么可恶的一件事。

  乱到明知道朝廷军队杀良冒功,似乎都变得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

  这才几年,礼崩乐坏。

  人的适应能力可真强。

  田豫想着。

  接着,他便看到顶盔掼甲的武士们铲开半山腰上的浮土,从土地里挖出一个有一个箱子、铜鼎;看到军士们在更远的林间把一人半高的石碑拴住绳索抬至道间,组成规模庞大的碑林。

  “那是熹平石经,以前立在太学外,我听子干先生说上面刻着的,是天下最正确的经义。”似乎是投身黄巾时的经历严重影响了燕北的兴致,田豫看他无精打采地靠在树干上抬手指着那些石碑,轻描淡写地说道:“把它们运回辽东,我要立在书院门口,等回去了你可以看看。”

  田豫倒吸了一口凉气,快步上前几步夺过亲随手中举着的火把映照着石刻上的字迹,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觉得特别神奇?”姜晋不知什么时候立在田豫身边,突然开口用阴阳怪气一脸崇敬却又显得怪异地语气说道:“我以前不懂二郎为啥那么尊敬士人,妈的,老子现在明白了……你瞧瞧这个,这个字迹,太他妈难了!老子连名字都不会写,他们居然能画出来这么多,还他妈都画在石头上!太他妈难了!”

  画……画在石头上?

  我的哥哥哟,你在说啥,这是字啊!是写的,不是画的啊!

  说起来姜晋对士人的崇拜,还要从夏侯兰说起。焦触因为饮酒被燕北免了官职,却又因刘备的求援而领命前往青州,夏侯兰的官职便再一次空悬。燕北问过赵云的意见后,因为夏侯兰的长处在于军法,便委任他为掌管法度的军正官一职,设立军法不说,每天领着五百军正卒满大营乱窜,就找那些违反军令的士卒麻烦。

  军棍、马鞭、减俸,这些惩罚措施对夏侯兰而言都只是小儿科的东西。要不是听从燕北的要求,出兵在外不能对士卒太过严苛,他还有更狠的没拿出手呢……严明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