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张迎忙道:“陛下,几位将军相国都在却非殿候着,等您议事呢。”

  顾拾的脚步顿了顿,“让他们等着。”

  ***

  顾拾回到寝殿之中,掀开一重重帘帷,阮寄正躺在床上,默默地凝望着他。

  她额发间汗水涔涔,嘴唇被牙齿咬得发了白,双眸却仍然十分冷定。顾拾走过去,为她捋了捋头发,低声道:“痛便说出来。”

  她摇摇头。

  “我治好你的声音,就是为了能听见你的痛苦。”他道,“我再也不要你这样子忍耐了。”

  阮寄眨了眨眼,眼睫下闪烁着晶亮的水光。他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迫得她松开齿关,疼痛的呻-吟漏了出来。

  “孩子又在踢你了?”他柔声道,“他也急着要出来见你了。”

  他转过身去寻来刚熬好的药,轻轻吹了吹,要喂给她,她却又别过了头去。

  “阿寄。”他又唤了一声。

  她放在被褥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小十。你是不是……是不是,很久没休息了?”

  他一怔,失笑:“我休息了的。”

  她又摇头,“我醒来时,你总是在,照料我……我还以为你荒忽朝事,若不是刚才张迎找你……我不知道,我睡着时,原来你还在忙碌……”

  顾拾将药碗放下来,微笑道:“照料你是我的本分,打理国事也是我的本分。”

  阿寄不再说话了,只是将头脸朝向床的内侧,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她想自己终究有些莫名其妙。每回醒来时看见他就在身边,她的内心既喜悦又满足,可与此同时,又为着这份喜悦与满足而感到了罪恶。

  “阿寄。”他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可能要失败了,阿寄。”

  她的心一颤,抿紧了唇没有应答。

  顾拾看着她的侧脸,苦笑了笑,“阿寄,你不想说话便好好休息罢。我去一趟却非殿,待回来了同你一起用膳。”

  很久之后,房栊静了,垂帘亦不再飘,阮寄慢慢地转过头,这一殿寂寥无人,帘外隐隐约约是宫婢的身影,更远的窗外有鸟雀拍了拍翅膀栖息枝头。

  柳岑渡江之后,一路势如破竹,一定是朝中有人与他通消息……那人一定地位极高,掌握前线军情,且还不受人怀疑……

  脑海中又回响起顾拾曾经说过的话。

  “……如此一来,造成的结果就是他放纵了柳岑,令我朝与柳岑形成两分天下的格局……”

  “……我便借钟嶙之手先平定了各方叛乱,再看着他和柳岑拼个两败俱伤,这是最快的法子……”

  混乱的言语,最后全成了一团嗡嗡然的声音,让她头痛起来。两败俱伤……要他们两败俱伤,现在不正是机会?钟嶙已亲去了前线、不得不迎战柳岑,小十现在就可以号令其他已然平定的各州……北地兵马大约也已集结完毕……

  那如此看来,泄密给柳岑的人岂不就是——

  腹中陡然剧痛,她再也想不清楚,只觉连心脏也绞痛起来。她往前吃力地挪了挪身子,想去够床头的那一碗药,手在触碰到药碗的瞬间却脱了力,“哐啷”一声清脆的响,瓷碗碎裂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