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哪怕他任性了一点,孤独了一点,心眼坏了一点,但是,但是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而已……

  她原本是好好地藏在心底里的啊!为什么要把这些难以启齿的感情都从泥尘里翻搅出来,再加上重重叠叠羞辱的枷锁,把两个人都锁在方寸之地再不能动弹?

  顾拾凝视着她的表情——他从八岁就开始尝试着去读她的表情了——他没有说话。

  只要他不说话,他们之间的空气就会静谧得可怕。

  而现在他不知如何说话。

  他从来不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可现在,他不知如何说话。

  他过去以为她只是个低贱的哑巴宫人,他想这样一个人郑嵩总不至于舍不得送给自己,他便去争取了——奋力地争取了一把之后,他却遭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羞辱。

  不,他对羞辱从来都不陌生。陌生的只是,这次他连累了她。

  就和过去一样,他没有一点长进。他的存在,永远只会连累身边的人,而已。

  ☆、第10章 维予与汝

  阿寄为顾拾脱下了外袍,挂在衣桁上。而后她抬手拔去他的发簪,取下他的发冠,执起牙梳将他的一头长发仔细地梳理下来,流丽地披落在月白的里衣上。他一言不发地任由她动作,感觉她的手越来越轻柔,好像是害怕弄疼了他,却让他内心愈加地不耐。

  这时候张迎来报,水备好了。

  阿寄闻言,便静静朝顾拾行了一礼要告退,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顾拾转头对张迎道:“你怎么还不走?”

  张迎“啊”了一声,一拍脑袋,“喏喏!奴婢告退!”一掀帘跑个没影。

  阿寄有些疑惑地看向顾拾。他不让张迎伺候沐浴么?醉酒的男人,她是不想再招架一回了……

  他却不说话,只是抓着她的手腕,扯着她往内间走。大床之后隔出一间小小的浴房,湿润的热气正氤氲在帐间,扑得她脸颊都发了红。而后他松开了她,自己脱下了里衣,又转头看向她。

  她早已仓促地背过身去,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何处,长发掩映下那纤白的脖颈都泛着红。

  他将毛巾和里衣随意扔到她身上,她狼狈地摘下来,一看清楚又只觉手心发烫恨不得扔掉。但闻水花飞溅,她转过头,恰见他毫不在意地裸身跳进了那浴桶里去。

  他身形修长,这动作本来很滑稽,被他做来偏又十分好看。她不由得笑了一笑,立刻又觉不妥,脸涨红了,手中衣物被自己攥得发了皱。

  他捕捉到她那一瞬的笑容,紧绷了一整晚上的心弦终于“铮”地一声,可能是松快了,也可能,是断裂了。

  他趴在浴桶边沿,撑着头定定地看她,仿佛叹息般道:“你终于笑了。”

  这样一来,她又不得不努力忍住笑,忍得很有些辛苦。他笑了笑,声音低低地压抑着:“这世上,只有你能笑话我。”

  她不理他,自取来澡豆给他放在浴桶边,他怔怔地看着那些用物,怔怔地道:“你不帮我擦背么?我特意支走了张迎的。”

  不是她不愿意,是她从没做过。没法子,她将衣袖挽起,自坐在小凳上,将毛巾沾了沾水——

  可是她不敢触碰他,手竟尔停顿下来。脸红的同时,心也跳得极快,夏夜的帐中温暖得太过,几乎催出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