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笋 第三十四章 书先生的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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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父亲在洲城卖桐油的路上遭遇土匪,财货被劫,人也被枪杀。祖父母悲愤之下相继病故。家道中落不可避免,曾庆平被迫辍学回乡,娶妻生子,奉养老母幼弟,奔波田间地头,成了乡野村夫。

  尽管如此,杏花村还就只有他读全过四书五经,公认的学问最高,被大家送了个”老书先生”的外号。

  按后来土改时的阶级划分法,他家祖辈应该算得上是个小地主。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家道中落,依然比普通的村夫稍强一点,土改时被划分为富裕中农,这也让他吃了大苦头。

  建国后国家提出大办教育,消灭文盲的口号,除了建办学校还大力开办了夜校,师资严重短缺。民国时期内忧外患,民不聊生,能入塾学的乡下人寥寥无几,像他这种在省城读过书的知识分子,还窝在山沟里的更是凤毛麟角,重用是一定的。

  先是区政府调他去做文书,因了他温呑水的性子和领导雷厉风行的革命风格不合拍,恰巧中学缺老师,遂被调到镇中学做语文教员。已值不惑的他早已被沉重的家庭负担将意志消磨殆尽,这份悠闲的教师工作他很满意。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教书育人。

  他的学问好,为人谦和,深得学生和年轻教员的敬重,慢慢的由教员升到教导主任。就在将要提拔为校长时,被竞争对手算计,说他资本主义流毒未清,对社会主义不满,……事情告到区政府,当时虽然没有处理他,但校长当不成了。

  对手上台后,不断给他穿小鞋,教导主任当不成了,仍做教员。正在这时,整党整风、破四旧的运动轰轰烈烈的展开了,他毫无悬念的被定为四旧,要送去外地劳动改造,好才区政府的老领导说了句公道话,只将他开除公职,遣返回家务农,四旧问题不了了之。

  回家后他老老实实的种田种土当社员,闲暇时读书看报写写字,与世无争。几年后,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因为有四旧的污点,首当其冲,公社红卫兵和造反派浩浩荡荡开到他家。好才有人提前报信,他将大部分书箱旧物藏了起来,只从他家搜缴了几本四书五经,既便如此,也被揪上台子挨了一场批斗。

  这些年他敬小慎微,剪了脚趾甲走路,生怕踩死了一只蚂蚁。总算再未遭罪,渐渐的松了口气。如今老了,孙子外孙都有了,只有曾孟春这个满崽在身边,原以为再过几年等他娶亲成了家,自已就可以安心的去见列祖列宗了,想不到出个这样的岔子,不知是何方妖孽缠上了小儿。

  他也坚信儿子孟春是撞了妖邪,因为差不多的情况几十年前他曾见过。

  对呀,那时的情景确实和儿子孟春很类似,如能请出他来,应该可以治好春伢子。

  似乎溺水时抓住了浮木,老书先生心情激荡,忘形得烟屁股烧灼了手指,痛得他慌忙不迭的扔掉烟头,连连丢甩着手指,凑近嘴巴用唾液涂抹。

  此时大儿子曾凡兴从屋里出来,见他有有些狼狈的样子,走到他身旁,关切的问道:“怎么啦?“

  老书先生略显尴尬道:“烟火烫了下,莫事。你还不睡哩?”

  曾凡兴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长叹了一口气道:

  “哪里睡得着呢?您说老弟这事,该如何办呀?“

  ”能如何办呢?“

  “可是,可是就这样拖下去也不行呀!要不去找一下妹妹,大家凑一下,送老弟去医院看看?“

  “有用么?“

  ”又莫试过,哪个晓得有莫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