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梦初醒
��姐——仙女姐姐——”

  初梦恍惚间听到一处叫喊声,似乎声音来自一个稚嫩的小童。

  “是谁呀?”初梦探头四下张望,周围的篱院却如她初醒时一般平静。

  许是自己幻听了吧,初梦喟叹道,走向近处目之所及院舍一角的水缸边。水缸里汲了满满一缸水,间或还飘摇着几片被风抖落的碎叶。初梦望向水中自己的倒影,衬着日光灼烈的碧空舒云,自己的面庞反倒显得暗暗地丢失了细节,只依稀能看清自己飘荡在水中波叠层层的虚影,与蓝天与脸庞交叠处的金辉。这脸如同前时一般剔透无瑕,却比身在鲜卑时更添了忧色。

  她捧起一泓水来饮,手指接触到清凉之水的一刻,也不知怎的心里倏然一惊。前时冰雪的刺骨是真的,但这冰凉清水的触感又是如此真实,不像是在幻境,莫非自己真的还魂人间了不成?世上的人都有名字,都有身世,唯独自己却浑浑噩噩,前时倒在鲜卑北山脚下的雪地,最后的记忆便是眼帘前不分彼此的素白之色,而醒来竟倒在汉人的楼宇里,身旁还躺着浴血的俊俏男子,也不知这男子姓甚名谁,与自己何冤何仇,自己又如何伤了他,此刻他的伤情又如何了。

  初梦想着闭上双目,任由阳光把自己的眼界染成通红。

  通红,是鲜血的颜色,也是朝晖宫里玉石玛瑙的颜色,她将刚才用来遮光的手指扶住额头,另一只手臂扶着篱墙,试图思索明白这来龙去脉。

  初梦本名馥蕊白,出身于鲜卑贵族世家。早在秦汉之时,东胡败于匈奴冒顿单于,分作两部,分别退保dxal乌桓山和鲜卑山,均以山名作为族名,形成乌桓族和鲜卑族。两族皆受匈奴所奴役,馥蕊白家中祖上自那时起便为鲜卑族生死大业效力。近些年来,鲜卑族宇文部、段部、慕容部等各股政权势力纷涌而起逐鹿高原,馥蕊白之父辅佐段部首领为王,家族功绩赫赫。

  说来也奇,如此战阀纷乱的高原氏族,竟孕出了馥蕊白此等玲珑玉质的美人,年方十二时便以倾城之容与蕙质之心誉满高原。匈奴王本为抢这美人来犯鲜卑,段氏皇帝本也打算一遣和亲了之,但未料送亲的队伍出行前,皇帝偏巧看了一眼美人的肖像画卷,卷中馥蕊白正侧目抚着汉人的琴,美目盼兮恰似置于玉碟中的青螺黛玉,青丝绕绕如垂流飞瀑,只这一眼,皇帝便毅然回绝了匈奴王的讨要,换作割让五百里边界线留住了这美人。

  从此,赞誉与诋毁便与她朝夕相伴,即便她自己从未曾在这随波逐流的命运里做过些什么。

  说到底,男人们只是贪恋她的美色,催生了畸态的占有欲与虚荣,馥蕊白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她既爱皇帝,又恨皇帝,是相敬如宾的爱,又是同床异梦的恨。

  十二倾城,十五入宫,享尽荣宠,二十香殒。

  白色是雪的颜色,亦是蒙古高原冬日的颜色,漫长的冬日里埋葬了不复相见的草原……

  初梦猛然睁开眼睛,额头上伤口撕裂般的胀痛让她不由得失声惊叫出来。方才思索时,她的另一只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篱藤,在不知不觉中,藤蔓上的刺扎进肉里,但与她头上和心上的伤痛比起,这手指上的伤不算什么,她只是悲凉地望着远方,眼眸里满是迷茫与失落,任凭自己的手指顺着指甲淌下了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倏地又被黄土吸收了。

  “仙女姐姐——你流血了!”

  不知从院中哪个角落,突然窜出一个壮硕的身影,一把从背后揽住初梦的腰,顺势将她缚在怀里,另一只手去抓她流血的手指。初梦正欲挣脱探查凶徒的面孔,却发现自己被壮汉箍地死死的,几乎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只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