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
  恨她的跋扈骄纵,恨她的贪婪无度。

  恨她欲盖弥彰欲语还休,在他面前永远不说痛快话。

  恨她的在他面前一贯的嚣张妩媚,恨她为什么偏偏作为那个女人的女儿,那年出现在他眼前。

  让他一开始那个不纯的动机,都慢慢地变了质。

  恨她为什么做了那么多让他怀疑她的事,让他没办法彻底说服自己去相信她。

  恨她这么多年,在他眼前做的唯二的痛快事,居然是决绝离开他和投入他人怀抱。

  说让他恨她的是她,他做到了。

  她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痛彻心扉,恨不得就地弄死她。

  可此时在她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丁点的恨意了。

  她说的没错,六年时间,应该给彼此留下一些东西。

  如果恨也是一种让他们记住彼此的方式,现在的她,却吝惜于连一点恨意都不肯留给他了。

  她下颌和脸侧沾着他的血,暄映得她眼中情绪益发漠然。

  冷艳又妖冶。

  她从他身前绕开,没管脸上的那血迹,兀自走到吧台那边,打开红酒瓶,又给酒杯倒了半杯酒。

  酒杯底部落在吧台清脆一声响,她侧身轻倚在一边。

  指尖夹过一支烟,点燃了。

  一手托着酒杯,不疾不徐地浅酌一口红酒。

  另一手拿烟,挑着眼角去看伫立在门边,形容高大却稍显萧索的他。

  男人半侧身子浸在黑暗中,发丝有些凌乱散开,半覆在金丝边眼镜框上方,整张脸的表情都明晦不定。

  她如此才看清了,他的手受了伤。

  好像伤的不轻,刚才一番动作,血几乎染红了大半个手掌。

  看起来,有些狼狈呢。

  她挑了挑眉,于眼前袅袅烟气之下去看他,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不走,是在等我报警吗?”

  他拧紧眉,撇了下唇。

  偏开头,余光略略扫视过她家客厅。

  茶几上摊开个小药箱,左右摆开了纱布棉签和医用胶布,还有碘伏。

  他又垂眼,去看她脚踝受伤的地方。创可贴已经被撕掉了,露出伤口殷红,触目惊心。

  这几天好像一点儿都没痊愈的迹象。

  他一手还揽着他的西装外套,里面一件深黑色衬衫,领口微散开。领带也不若平日系得一丝不苟,有些偏了。

  他缓步上前,轻轻把外套搭在一边的高脚椅上。

  再次与她面对面,他一手扶着她身边的高脚椅,微微倾身,靠近她。

  比刚才冷静了不少。

  他容色仍是冷冽,眼底明显还有汹涌着,快要沸腾而起的燥怒。

  他看着她,薄唇动了动,语气却是鲜有的耐心:

  “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回答我。”

  她满脸不以为然,缓缓晃着手里的红酒杯。

  猩红色的液体荡漾开,却远没有她脸上的血痕色泽诡谲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