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离开家庭往外闯,居然这般有眉目,连我自己都吃惊。

  老张耸肩说:“有些人交老运。”

  刻是刻薄点,未尝不是事实。

  说也希奇,替华特格尔造币厂代理全盘宣传的,正是我以前工作的公司——对的,我又有机会见到可林钟斯。

  而真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好处,尤其是当那个人不再是上司的时候,这个年纪轻的加拿大男人有一股似真非假的细心,很能降服女性。

  即使是在谈公事的时候,他亦同我眉来眼去,表示“咱们有缘份,你躲不过我。”

  张允信不喜交际应酬,但凡有宣传事宜会议,就把我推到前线去牺牲掉,他躲在家中帮我解决“技巧”的问题。

  我没有搬家,老张倒搬了,开车子要足足一个半小时才能到他那儿,一所半新不旧的乡下房子,屋前一大片空地,数棵影树,两张宽大的绳床,羡煞旁人,对牢的风景是一片大海,天晴的时候波光滟滟,躺在绳床上有如再世为人,再也不想起来,干脆乐死算了。

  我曾把平儿接到这所乡下房子来玩耍,他很喜欢,在空地上放其遥控模型车子。

  休息的时候他忽然问:“老张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愕然。

  没想到毫无心机的平儿也会问这种问题。

  他侧着头,眯着眼,正在啜喝一罐可乐,寂静的阳光下,我凝视他可爱的脸,我的儿,我心说:这孩子是我的宝贝心肝,但他长大,渐渐怀疑母亲,恐怕离母亲而去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我答:“不,他是妈妈生意上的合伙人,不是男朋友。”

  平儿将吸管啜得“嘶嘶”响,仿佛不大相信。

  “奶奶说你会很快结婚。”他说道。

  我诧异,“奶奶真的那么说?”比我想象中更开通。如今时道是不同了。

  “爸爸要结婚,你也会结婚。”他说。

  “不,妈妈暂时还没有结婚的对象。”

  平儿说:“如果你嫁给外国人,我不会说英文,就不能够同他说话。”

  我益发纳闷,“谁说我嫁外国人?”

  “爸爸说看见你同金发的外国人在一起。”

  “没这种事。”我坚决否认。

  平儿的大眼睛在我身上一溜,吸完可乐,将罐子远远地抛掷出去,“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我问平儿:“最近做些什么?”

  “上学放学,”他像个大人似,口气中有无限遗憾,“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做功课上面,奶奶只准我看半小时卡通,‘电子机械人’,很精彩。”

  我问:“周末呢?”

  “爸爸来探访我们。”

  “那很好呀。”

  “可是妈妈你不再与我同住。”平儿说。

  我十分激动,“你想念妈妈?”

  “自然,起床后不再可以玩一阵然后上学。”他恍若有失。

  我问:“你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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