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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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任思龙。”

  “你叫我什么?”

  “任思龙。”

  她点点头,离去。

  任思龙。

  当我念小学的时候,我习惯那样叫同学,连名带姓地,状若陌生,实则有种说不出的亲昵。

  我开车回家,在斜坡上,我看见她站在那里等车。

  她靠着路牌,心不在焉,雨纷纷落下,风很大,把她的白裙吹得无处不在,上衣湿了一半,她好像并不在乎。

  任何男人都会把车子停下来的吧。

  我停车。我其实并不想说话,但是我害怕,像是静默会带来不可思议的恶果。

  我装上一个笑脸,我大声问:“你的雪铁龙呢?”

  “拿去修。”她说,一边坐迸我的车。

  “这个故事是教训人,”我笑道,“起码要买两部车才够用,你是回家去?”

  “你送我到计程车站好了。”

  “我知道你住石澳。”我说,“别担心,我会送你到家,而且如果途中你不想说话,千万别挖空心思找话题。”

  “谢谢。”

  于是她三缄其口,像是说话会出卖她。

  车子经隧道,我付出五元,她用手撑着头,天凉,没于冷气,车窗摇下一半,她迎着风雨。

  静寂中我把车开得快飞快,前面玻璃上洒满水珠,灯光之下都是繁星。我感觉怪异,竟与她单独同车,真想不到,我们一直是敌人,如果没有美眷,我们可能一直争吵下去。

  车子到郊外,有濡湿植物的气味,炽热的郁积,热带风情,身边的女郎几乎困着了。

  任思龙看上去很松弛,而我却越来越紧张。

  我问:“到了吗?”

  “放心,只有一条路,不会走错。”她答,

  “再下去一点。”声音二万分的镇静。

  这个女人,我只在很有限的时间看见她不安、尴尬、动情,她把自己训练得如一座冰山。

  我看她一眼,她的眼睛漆黑铮亮。

  我咽一口口水。“一个人住那么远,太不方便,刚才散会,你为什么不托人送一程?计程车决不肯走这么远。”

  “我不爱求人。”

  “骄傲。”

  她不响。

  我以为她没听见,所以不反驳,于是乘胜追击——“有一天你要为骄傲付出代价。”

  她开口道:“我现在就在付还。”

  “什么?”我吓一跳。

  她长长太息。

  我不再开口。说话又会出卖我心中的秘密。

  “前面三棵影树,转弯就是了。”

  我把车急转弯,再驶三分钟,她说:“往下步行三分钟就到,在这里停车好了。”

  我把车子在停车场停好,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