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们停歇在一处叫石构子的地方。此处地势低,露出壁垒的石洞,可避风沙,又有一口

  井,虽是苦水,好歹是水,因此过往可做个宿处。

  梅童在可孤的腿上睡着。可怜的女孩,哭了好久,为了她爹娘。教她怎能不悲不哭?即使是可孤现在想来,还是感到离奇难过,也要为她一鞠同情之泪。

  所幸百般的抚慰,她渐渐能够乎静了些,哭肿的眼睛也渐消了。这时候他轻拂她松落的发丝,动着一缕温柔的情绪。

  却惊醒她了,她睁眼怔松了一会,慢慢坐起来。

  “你醒了?要喝水吗,还是要吃点东西?”柔声问她。

  都摇了头。往洞外张了张,蒙蒙天色,像一张灰纸笺。梅童问他:“你怎么没睡?”

  “我要看着你……”虽然化石街已解,可孤还是存着余悸,格外悉心关照她,如今着来,她已是一切无恙。

  一句话蕴含着不自觉的情意,使梅童垂了头,长发也跟着掩下来,她诧异地摸摸浓鬓,自己嘀咕:“我的头发都散了……”

  索性拔钗去绳,全解下来,用双手仔细重新条梳,云发掩映着美人,便可孤看得像要痴了。给梅童察觉,她脸一红,轻啐:“干嘛盯住了人家看?”

  “梅童,”可孤还其是痴了,呢喃般说:“你易了容,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知道?”

  她愣了一下,飞快触了触自己的脸,惊道:“我的妆都不见了!”

  她还不知道:可孤忍不住要笑。“早不见了,在鹈鹕泉你母亲都帮你拭干净了,你的真面早被我看熬了。”

  梅童咬唇,脸忽然崩下来,一副委屈要哭的样子,扭过身去不理他。可孤觉得奇怪,去扳她回来。“怎么了?”

  她在他手裹挣扎,果然哑了声,嚷道:“你不会喜欢我了!你喜欢的是我易容的那个样子,那时候夸我多好又多好,你爱那种样子。现在我变回来,其面貌相差太大,你不会喜欢了!”

  梅童便是为了这个担心,到最后越发惴惴然,硬是蒙他在鼓裹。他既认为黄脸姑娘可爱,眼光与人不同,就不会欣赏她的真样子。过去,她的容貌已给她带来莫大的困扰,如今这副长相,又使她心头添上更大的烦恼!

  这哪里是可孤能够想像的?他哑然失笑了一会,把人拥住。

  “梅童,你易了容的样子,很俏皮,我喜欢,现在恢复真面貌,更……”他靦腆地一顿,老实道:“更是教人爱了。”

  她愕然抬头着他,“是吗?为什么?”

  “美人儿人人爱嘛……”可孤有点赧然,倒很坦白。

  不吭声半晌,她回味过来,又引发心头的一桩弩扭,恨恨把可孤推开。

  “说来说去,还是贪着美色,惹人厌惹人爱,都是为了一副皮相,难道除了皮相,人对人已经失去其他的感觉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易容,都是这副长相害的!”

  才十三、四岁,她爹还在做清各的那段日子,就有大富人家捧银子上门,要说回去作姬妾,天生艳容处处有人盯、有人夸,她感受到别人眼底的那种贪恋,仿佛她不是个人,只是个物!她气不过,一天,一个来意不轨的老贵戚赖着她爹不走,她便把自己收拾得像堆牛屎,出去见客,吓得那色迷迷的老头抱了头就走。

  从此她找到对付贪色者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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