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裹起了一缕震动,微乎其微的,却使他僵了,他发誓那颤抖的不是自己的手,就像是,几乎是……这尊石像在颤抖。

  是梅童在那里面颤抖……

  他叫她,期望听到她的声音,心胆欲裂的把它抱人怀里,沙哑着嗓子赌咒:“我会想法子救你回来,拚了一条命我也要救你回来!”

  忽然可孤再不能让它凄凄凉凉的,站在黑暗的桌面过夜,他想到那胡女说的话,坚傲的下巴一抬。“有何不可?”

  宽了衣上床,把石像放入被窝,它依然有着纤细的腰……在那农家的枣子林,第一回抱她,第一次的接触,便已经动心了,她为奶娘报仇,那股子烈性,满腔情义之心,又使他倾倒;拚了命的救他,他不是傻瓜,他懂得那份情!

  一只手已不自禁搬上那石像,不,是梅童,梅童的脸,这么冰冷,可孤心好痛。

  指尖轻划过冷凝的她的肩,她的眼,仿佛它们还愁蹙着,怪他在杏树林护那曲曲,负她的心……如果那时候,他没有使她负气而去,也许她不会奔马那么快,她不会坠下山崖,她不会……化做石头!

  这么一想,可孤心惊地掩住梅童的石像,明知道理不是这样,他依然止不住全身的颤抖,许久激动不能够平复。

  六月边城的夜里,照样寒人,他要它和他同床共枕……像给一口烈酒灌过了胸腔,他再度激荡得抖索起来,感觉到一股甜蜜,又一股酸楚。

  这一生,也就只有这种境地下,他能够和梅童伺床共枕了,他焉敢奢求什么?这女人本来,本来就不属于他。

  可孤把梅童石像拥着,让它扎痛他的胸膛,悠悠合了双目。

  ☆☆☆

  都还没醒来,房门便给人砰地揖开,一口还带点稚气的声音,中气十足喊着,“天要亮了,大爷给你打水来了!”

  隔着客栈层叠的院落和屋宇,远远大街那头,依稀传来初醒的骆驼声。房里,空气还雾雾的,可孤从枕上仰起头,望见小胡儿立在床前,他呻吟了一声,仿佛抗议这小鬼一大早扰人清梦,然而是他昨儿个自己做这样吩咐的,他打算早早的赶路。

  小胡儿却睁大一双滚圆的黑眼睛,直盯着可孤床上,“要再打一盆水给姑娘用吗?”他稚态可鞠地问。

  什么姑娘?这小鬼一早就神志不清一整条胳臂的酸麻他却感觉到了,胳臂弯里给填得满满的,是是一副温热的躯体,有个人在他床上!

  吓一大跳,可孤倏地翻下床。他没邀请任何人到他床上,会是店里那女侍自己跑来,坚决要他比较抱人睡和抱佛睡,那绝对不同的差别?冥冥中看不清她的模样,又不便去翻弄人家,只得吆喝那胡儿:“丢开窗,房间太暗!”

  木板窗子推出去,微薄的晨光下,可孤先认出的是那袭黄罗衣棠,然后,偎在枕上的脸,眉毛鼻子……他欣喜若狂地大喊:“梅童!”不是石像一尊,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一个人!

  忽一阵冷例的晨风扑了进来,他才觉得耳际凉凉的,已听见那胡儿鬼哭神号地叫起来:“有鬼呀!有鬼呀!姑、姑娘变成变成”

  一大一小都惊得呆了,同样在这咒语裹似的,动也动不了,瞠目望着梅童一点一点的在转变,一层一层的拟缩着,她甚至还来不及张开眼睛,便又化成了石头。

  又具砰地一响,一阵疯狂的脚步声跑出去,那胡儿夺门逃了。给这么一吓,从此他对于清晨床上的女人,多少会带疑心病。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