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月西域西山玉门关,一片黄沙,天苍苍,野茫茫,几千里地没有人烟。然而,便在逼近伊吾国不数里,一座险阻的峡谷边,营帐林立,落日照大旗,一支壮盛的汉家军队,威赫赫驻扎在那里。

  暮色笼下来了,一群大雁飞过苍茫红的天空,却被大营一阵冲天的喧嚣,给惊散了。

  这座西征的营寨,纪律一向整肃,今儿个气氛却有些骚动、有些兴奋。一块扬子给清出来,烧起又红又旺的火堆,越发撩拨起那心神不宁的空气。

  大批官兵争先恐后的,都围过来了,有穿皂衫的、穿甲衣的、戴压耳帽的,一张张脸庞,免不了裹一层征战的尘色。等到一阵活泼爽快的西域乐声响起,官兵们喝起采来,脸上的尘色忽儿给扫落,欣欣然换上一股期待、一股雀跃。

  原来,场上推来两座莲花盒子,有两名胡女由盒里跳出,着蛮靴,戴小帽,穿一身舞衫,一个桃红一个翠蓝,跟着乐声捉对儿舞起来,正是一曲传自石国的朽枝舞。

  胡女舞得矫健婉转,不多时,更发声咦亮地唱起:将军奉命即须行,塞外领强兵闻道蜂烟动,腰中宝剑匣中鸣歌声末了,官兵们已叫起好来。好一首拓枝曲,唱出了沙场男儿的豪气:受到鼓动,胡女的舞蹈就越发卖劲儿。照说,军中本是禁声色之娱的,但今晚这场余兴,却是本营的统帅,厉恭将军所特准。

  有这例外,是因为三天前本营一支轻骑,在北边沙漠撞着了铁勒部的大队人马,一场遭遇战,非但以寡击众,还抢回了主将,吓得铁勒部酋长急急来求和,别说营裹弟兄感到得意,厉恭将军也大大得了个面子。

  因此,今晚的一场歌舞,算是给官兵们一个嘉奖。大伙儿也果然兴高采烈,一时间,把塞外怔战之苦暂时都抛开了。

  歌舞热烈,胡女帽上缀的金铃,叮当响个不停。旋着、转着,也不知是有意,或是嬉戏,那个腰肢儿特别窈窕的红衣女郎,忽然一旋身,便朝前排一名军官怀裹倒了去。

  这军官不过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生得高大刚健,足登乌皮靴,肩系一条石青色的方巾,火光下见得到他有双轩昂的浓眉,分外显出一股英气。但是这会子,给这胡女往怀裹这么一例,他却手足无措起来,俊脸也跟着涨熬了。

  教他怎么办?他既不好当众抱着她,又不能撒手把她放了,放了,她可要跌到灰扑扑的沙砾地去了!

  大伙儿大笑鼓课,这胡女在他怀里可躺得舒服,还腾出一手,勾住他结实的颈项,腻声问:“这位壮士,请教大名,在军中供何职?”

  他也真够老实,呐呐道:“我叫魏可孤,是营裹的校尉。”

  “校尉,艳福不浅哪!”同僚在对他大喊,弄得他更加尴尬,像抱了一条活鱼在怀里,全身忸怩,恨不得这胡女自己快快离了去。

  陡然人翠裹响起几声暴喝,压下了现场轰然的笑闹。一看,原来是将军的一名亲将,赵倾,领着几个持刀士兵,蹈蹈而来,马上将魏可孤团团围住。

  “押下去!”

  魏可孤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什么押他?却不及反应,怀襄的胡女已尖叫起来,他本能的出掌要抵御。迟了那胡女被士兵狠狠拖到一边,左右受制,赵倾命道:“这女人是奸细,拖下去斩了!”

  霎时,魏可孤回过神,他们要押的人不是他,是这胡女。前一刻还是婉转歌舞,此一时却化得粉碎,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都不能反应,眼睁睁见那胡人女郎给押走。

  “慢着!”一条高大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