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卷七十二
  天文十一年冬天来临,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在刈谷城,移居二道城的水野忠政的病情也随着气温的不断降低而日渐严重。虽然还能进食,痰也不多,但有时全身都像针扎一样疼痛。大概是因为年轻时长期征战沙场,因而衰老得比常人快,现在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眼睛也开始变得浑浊,只有脸庞还是红色的,但那并不是健康的红润,而是虚火上升之故。“没想到我还能活到今年年底……”他让侍女给自己捶着背,茫然地看着纸窗。突然,一只小鸟的影子映在了上面。“不久就是新年了,又添了一岁。说不定真会死在榻榻米上。”

  “您说什么?”侍女突然停了下来,问道。

  忠政点头道:“今年真是不同寻常。虽然最终没有与织田结盟,我却失去了信近。”

  “藤九郎公子……真是令人……”

  “原以为他是一个耿直的儿郎……不意却喜好女色。”忠政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皱纹,叹一口气。“据说信近遇害之后,熊邸的小姐也自杀身亡了……”

  “是。那位小姐叫於国,是一位非常美丽也非常可怜的小姐。”

  “关于於国的死,你们怎么想的?”

  “奴婢觉得她是一个幸福的人,能够随自己喜欢的男子死去……”

  看到年轻的侍女一脸陶醉,忠政又点了点头。“或许人类的幸福正在于此。我可以在榻榻米上寿终正寝,因此看事情时才会跟别人不同。”

  “是的,大人。”

  “对于信近,最初我也很生气,骂他糊涂。但现在却不这么想了。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子,和她约会,与身先士卒地攻人敌人的城池,本没有差别,两厢都是勇士。”

  “於国小姐真幸福。”

  “是啊,真幸福……大概也只能这么说了。”忠政轻轻往右歪着头,想让侍女帮他捶捶那又短又粗的脖子。他闭上了眼。这时,他突然想起嫁到冈崎城的於大,在脑海中,於大和信近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身为父亲,他更希望他们活着,而不是以死换取幸福。在刚刚过去的战争中,他阻止了性急的信元,不许他加入攻打冈崎的战争当中。但他去世之后,世事会如何呢?於大生性刚烈,一旦广忠身有不测,她很可能……

  他叹了口气。这时,右边向陽的隔扇被人轻轻打开,一缕明媚的陽光照了进来。站在门外的是幼子忠近,活脱脱又是一个信近。“父亲,您好些了吗?”

  忠政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陽光下的孩子,眼神忧郁。“噢,是忠近啊。今日天气格外暖和,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太好了。孩儿可以进去和父亲说说话吗?”

  “无妨,进来吧。再跟我讲讲小豆坂合战之事,上次你还没说完呢,今日我还想听听。”

  刚刚剪去额发的十六岁的忠近僵硬地膝行到忠政身边。“孩儿此前好像说到织田军陷入苦战,槍三位阵亡一段了吧?”

  “对。织田造酒丞也受了轻伤。但是他们丝毫不气馁,一直攻入今川大将庵原安房守阵中。”

  “那么孩儿就接着往下说——见造酒丞率先冲入敌阵,已经开始溃散的织田军又生起勇气。为了不让造酒丞孤军奋战,孙三郎信光率十六岁的下方弥三郎、佐佐孙助、申野落津,汇合冈田助右卫门以及佐佐隼人,如虎狼一般冲入今川阵中。尾张之所以取胜,这便是原因之一。据说他们几人因此被称为小豆坂七条槍。其中四个尚是十六岁的年轻武士。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