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14
  张风起转过身,向北望着他走进了门。

  找张风起的人叫田祥,和张风起处得比较好。

  田祥读过高中,本来他的成绩考大学没问题,只是他家境贫寒,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校方说他一直没缴学费,不能算学校的毕业生,必须另交七百块钱报名费。他交不上,没有拿到志愿书。

  他妹妹去年冬天被同乡骗去珠海打工,最近才得着信,她困在那里做包身工,境况极为恶劣。通过电话“交涉”,那边同意放她,但是必须“赔”一万块的“违约金”。

  要凑到这笔钱,对田祥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珠海离这儿何止千里,就算给了钱,他们放不放人也两说。

  他听人讲广州珠海遍地红灯区,害怕自己妹妹会被卖去做小姐,心急如焚。

  思前想后好几天,他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关系最好的张风起。

  工棚人多,说话不方便。两人吃完午饭,坐在工地边商量。

  最后,田祥道出了他考虑许久的筹款途径,说白了就是“抢”或者“偷”。

  “这个方法不好。”张风起道。

  田祥道,“你不敢?”

  “不是,”张风起蹙眉道,“还是先想想别的办法吧。”

  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小轿车,田祥道,“哪儿还有别的办法?”

  两人都沉默了。

  附近的省立大学门内出来一个时髦标致的姑娘,挽着黑人的胳膊,卿卿我我的经过他们,走向街对面那座星级酒店的金字招牌。

  田祥低下头,盯着自己破旧的鞋,道,“规矩都是城里人定的,我们风吹日晒,土里水里一年才种成的粮食,他们几毛钱收了去,反过来巴掌大的面包卖给我们要几块钱。什么高收入高消费,其实就是让别人安分守己的替他们白做工,我看消费再高,他们收入也绰绰有余,还有什么双休日黄金周。我们每天累死累活十几个小时,一年挣的不如坐八小时办公室的一个月多。”

  讲到这里,他抬起头,鄙夷的看了一眼繁忙的城市大街,“城里人觉着自己做的都是风光体面的事,比乡下人有用,可要是我们不种地不盖房不干苦活脏活,他们一钱不值。人和人说到底交换的是劳动,他们干得少,赚得多,我们干得多,赚的少。其实就是被他们光明正大的抢劫,可道理都归他们说,我们抢钱犯法,他们抢得再多也是合法收入。”

  说到最后,他表情凝重,他说得对不对,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这样说。不止说给张风起听,也说给自己听,是在说服张风起,也是在说服自己。

  他的中学成绩以政治经济最好,当年的老师曾经说田祥是那所乡镇中学唯一有希望凭文科考上重点大学的。但普遍的重理轻文使得县级以下的学校均以理科为主,校长终究没因为“所谓的希望”而发给他志愿书。

  张风起沉思了一会儿,既没附和,也没反驳,只说,“钱我再想想办法。真要动手,我一个人去。”

  “为什么?”田祥问。

  张风起道,“两个人目标太大。”

  张风起打了几次电话回村,想和父母商量从房款里拿些钱。

  他自己家没有电话,要先打给村委会办公室,再让他们叫人,但话筒里只传来号码是空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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