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小姐。

  这一男一女两个六十多岁的人,每周两次去爬林姐红灯区的楼梯,童铁匠精神焕发,他老婆气喘吁吁,他们说话时从来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听到。童铁匠有了第一次不是过年过节也找了个漂亮小姐,以后每次来他都想找个漂亮小姐了。他站在楼梯上哀求他老婆,像是孩子哀求母亲买玩具那样,他可怜巴巴地说:

  “老婆,给我找个高档小姐吧。”

  他老婆一脸董事长的神气说:“不行,今天既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

  他像个董事长下属似的说:“今天有笔应收款到账了。”

  他那个董事长老婆听了这话就会满脸笑容,就会点点头说:“好吧,给你找个高档小姐。”

  这幢楼里的小姐们都不喜欢童铁匠,说这个男人实在是让她们吃不消,说童铁匠一上了床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床。童铁匠都是白头发白胡子了,上了床以后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给的小费却比谁给的都要少。童铁匠每次都是他那个病歪歪的老婆陪同前来,他老婆每次都要在小姐喊出的价格上再打个折扣,小姐和他老婆讨价还价时是费尽了力气,都把牙齿给磨薄了,每次谈判价格就要花掉一个小时。童铁匠的病老婆说上几分钟话,就要喝口水喘上几分钟的气,歇过来了才能继续向小姐砍价。小姐们说接待一个童铁匠,比接待其他四个男人还要累,拿到的却是一个人次的小费,还打了折扣。小姐们都不愿意为童铁匠服务,可是童铁匠是我们刘镇有身份的人物,是林姐的vip,小姐们又不能拒之门外,只要有小姐被童铁匠和他老婆看中了,这位小姐就会苦笑,就会有气无力地说:

  “完了,又要学雷锋了。”

  刘成功刘作家刘新闻刘副,现在是刘ceo了,他也是林姐的vip。李光头在宋钢死后,把总裁让位给了刘副,刘副总裁变成了刘总裁以后,不喜欢别人叫他“刘总”,他要求别人叫他“刘ceo”。我们刘镇的群众嫌四个音节太麻烦,说像是日本人的名字,就叫他“刘c”。刘成功从一个穷光蛋刘作家,变成了富翁刘c。他穿上了意大利名牌西装,坐上了李光头送给他的白色宝马轿车,花上一百万元人民币买断他与前妻的婚姻,说是给她的青春损失赔偿费,终于一脚蹬开了那个二十多年前就想抛弃的女人,然后左拥右抱弄来了一二三四五个美貌姑娘当情人,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些情人都是阳光少女。他家里已经是春色满园了,仍然时常忍不住要到林姐这里来逛逛,他说是家里的饭菜吃多了,就想着要到林姐这里来尝尝野味。

  这时候的刘c对赵诗人更是不屑一顾了。赵诗人声称自己仍然笔耕不辍,刘c说赵诗人还在搬弄文学是自寻短见,好比是拿根绳子勒自己的脖子。刘c伸出四根手指奚落赵诗人:

  “都写了快三十年了,只在从前的油印杂志上发表了四行小诗,这么多年下来,连个标点符号也没看见增加,还在说自己是个赵诗人,不就是个油印赵诗人嘛……”

  下岗失业几年的赵诗人对刘c也是同样不屑一顾。听说刘c奚落他的时候伸出了四根手指,还说他是个油印赵诗人,他先是怒发冲冠,接着冷笑了几声,他说对刘c这类势利小人的评价用不着伸出四根手指,伸出一根就绰绰有余了。赵诗人伸出一根手指说:

  “一个出卖灵魂的人。”

  赵诗人搬出了在我们刘镇红灯区的房子,在城西铁路旁边租了一间廉价小屋。每天有上百列次的火车在他的廉价小屋前驶过,他的廉价小屋每天就会上百次地震似的摇晃。桌椅摇晃床也摇晃,柜子摇晃碗筷也摇晃,屋顶摇晃地面也摇晃。赵诗人把廉价小屋的摇晃比喻成触电一样的抽搐,这个触电的比喻让赵诗人自作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