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6
  他不喜欢那只黑猫,正如他不喜欢他自己。但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死亡总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成扬不再是成扬,他也没有剩余的精神力去维持与精神体的联系。唯有静静躺着,无依无靠,等待命运的判决。

  一起响动沉淀下来之后,只剩令人窒息的寂静。

  骨传声将心跳放大到极致,一下,又一下,在胸腔里挣扎。失血与剧痛让他头昏眼花。宁飞短暂地失神了几秒,又突然醒来。

  如果找不回成扬,他想,他就再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无声的黑暗里,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回了些力量。

  沉甸甸的混凝土砌块堆压在身上,宁飞用力地推。它们噼里啪啦向下倒塌,沉重地滚落到破碎的地面上,撞出好几个新的浅坑。很吵。哨兵的灵敏感知将声音增强百倍,在耳膜内隆隆作响。他皱起眉,咬牙顶开桎梏,在碎石堆里站起来。

  疼。

  呼吸受限,气体浅慢的进出过程里,有血的味道。还好他向来善于忍耐,高速的新陈代谢和强大的恢复能力总能及时地将身体修补好。

  但这回的修补速度格外的快,也格外的慢。被划破的伤口已经结痂,新生的肉芽组织痒痒的发热。再过不了多久,硬痂便自然脱落,露出一块粉红的脆弱的皮。胸口的创伤却一直不见长好,大约是肋骨断了,压迫内里的脏器。宁飞将手指伸入血肉里,无知无觉一般摸到骨裂的地方,用力掰正。

  精神力依然干涸,他竟异常地亢奋。

  只要能战斗就行了,宁飞想。安静地休息了一会儿,等前胸的外伤长好,他抬起头,推开石块走出去。

  坍圮发生的时候,谢彤还被锁在铁栅栏之中。

  石墙晃动着,从顶部开始倾颓。一股强大的充满敌意的精神力量从栅栏间冲出来,顺着头顶的竖向井道往上蔓延。墙壁折射出微弱而熟悉的频率,如同她曾经检视过的——成扬在日常受训里流露出的精神印记。

  纽扣形对讲机里,还有声音传出来。

  “向导们,”谢彤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保护好你们的哨兵。如果发现队友有被控制的迹象,第一时间使用麻醉枪。”

  她捏着纽扣,迟疑片刻,将信号拨到另一个波段。

  “谢女士?”阮明征问。

  “阮老师。”她说,“卫星图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白沙岛发现不明原因的路面塌陷,涉及范围与实验工厂旧址相吻合。自由广场附近,有一个小型碉堡从地底升起来。根据高清图分析,附近有三个人:谭蓉,成扬,和……叶宇晴?我听见你附近很吵,事情不顺利吗?”

  谢彤靠在栅栏边,依靠金属障碍物为她挡开下坠的石材。“是不太顺利。”她顿了顿,“成扬有问题。阮老师,请替我向军方申请支援。我会尽量带小队去现场进行干扰,如果有机会的话。”

  “收到。‘有机会’?谢女士,什么意思?”

  一片嘈杂之中,唯有谢彤的声音冷静而克制:“如果你发现我不对劲了,立即关闭我的通讯端口,接手全部事情。小心李政青,别太相信他。”

  “谢女士?”阮明征说,“稍等一下。成群的白沙岛居民正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批批聚集在街上。”

  谢彤想,最坏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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