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牧羊
p; 加尔摩设看着绘在羊皮卷上的疆域图,长叹一声:“大势已去,天不遂我英雄!”

  “大汗,我们的草原广袤,远胜它西周国土。只有我们还有河流和牛羊,周军就不敢贸然深入,我们就还有机会!”臣子们群情激愤。

  加尔摩设瞥了眼王座旁边被铁链拴着的人,苦笑:“机会?你看西周人,骨头硬得很,到现在都不肯跪下。要打下他们的国,难啊。”

  那人脚腕和手腕都拴着铁链,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雪亮,依稀是故人模样。

  他站着,很不合时宜的就站在王座旁边,挺直腰杆,神情淡漠,如一柄旌旗,膝盖上血迹斑斑,却半点弯都不打。

  “我看他是鞭子吃少了,多吃点苦头自然就会跪了!”臣子们叫嚷起来,凶神恶煞的就要冲过去。

  加尔摩设制止,脸上倒有一分真心的敬佩,英雄惺惺相惜,他实在服了这个西周人,什么刑什么罪都一声不吭的受了,就是不跪。

  “对赵家皇帝如此忠心?”加尔摩设问,带了感慨。

  那人摇摇头。

  “不是皇帝?那你效忠之人,又是何方好汉?”加尔摩设好奇了。

  那人笑了笑,很难得的笑,似乎是想到什么人,笑容一刹间温柔到极致。

  “只是王小五的不二之臣。”他回答,从容又自然。

  加尔摩设叹了口气,磨了几个月,他都没耐心了,这男人却只有这么一句,什么王小五,听起来像个放牛娃的名字,愈发莫名其妙了。

  “念你是真汉子,最后问你一遍:真不愿降?金银财宝,功名利禄,我西域一样可以给你!”加尔摩设语调带了诱惑。

  那人摇头。

  “都说了,唐兴已经按照我们西域的法子,烧了,只剩了一撮灰,为着那东西,搭上一生的前程,值么?”加尔摩设加重语调。

  那人还是摇头,除此之外,再无多话。

  加尔摩设觉得头疼。

  西域战败,卧薪尝胆,西周的宣恩候不敢杀了,放了又没面子,养着嫌骨头硬难啃,真是烫手山芋。

  “这样吧,放你去给我西域牧羊,什么时候公羊产崽了,你就可以回国了(注2)。”加尔摩设摆摆手,决定眼不见为净。

  那人点点头,转身就走,一如既往的沉默和干脆。

  然后西域的草原上多了一名手持旌节的牧羊人,据说生得中原模样,话很少,不跪任何人。

  没有人跟他往来,只有羊群陪他,周围的指指点点和冷嘲热讽他视若不见,年复一年的在草原深处看日升日落。

  是,年复一年。

  西域的记忆淡忘,西周的历史翻篇,草原上的时间过得很慢,却当某一天加尔摩设的孩子都在撵羊玩了,那人才觉得自己老了。

  或许某个人也长大了,从少年郎,长大成了男子汉,或许,他都认不得了。

  中原来的牧羊人。传说在大草原上流传,兴盛,又到衰亡,新的面孔会指着他问,那人是谁,不会再有人回答了。

  故事里的牧羊人,话更少了,他会常常眺望南方,故国和故国里的人,唯独会在那时露出柔软的目光,温柔到不像是大草原上能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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