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林婉恍了个神,见一群真要跪,立刻道:“算了!”

  “我还有些东西要拾,嬷嬷奔波一天也乏了,暂到马车上等我们吧。”

  她无意借势欺人,不过见李嬷嬷轻视裴远,故意让他下不来台,给她这一次教训,以后林府诸人知道厉害,也会敛。

  至于族叔家有意置备的茶水酒饭,她吃着甚好,可李嬷嬷眼高于顶,又被林府的肴馔养刁了胃口,怕是宁愿饿着也不肯吃。

  忙乱求快,头发绾得松散,林婉坐在椅上,边趴窗看院里拾,边任冬哥在自己头上鼓捣。

  裴远家与族叔家占村一中一东,林府家下办事利索,不过一顿饭功夫,该整理的细软物件都已搬上马车。

  老树的树荫蔽到这侧房窗,阳光自叶片间洒落在林婉平摊的掌心中,斑驳跳跃。

  裴远和族叔一家立在背阴处,交待好,道过别,转身回上屋时,林婉瞧见阿织悄悄抹了眼睛。

  浑身暖洋洋的,待头发梳好,她张眼院里,车已调马头,整备将发。

  裴远刚踏进屋,冬哥悄声退出,先行钻进马车等待。

  放眼望,远处青山隐隐,流水迢迢,果木农庄。蝉鸣鸟语再响起,林婉还嗅到青山村宁谧午后,馨和的紫薇花香。

  她还不肯动身,延捱时辰。

  裴远注视她的背影,桃花色的衫裙靠在木格窗边,好像是一幅画。

  他顿了下,认真道:“刚才,谢谢。”

  “客气什么呀。”她抻了个懒腰,拍拍身旁的木椅,裴远走过去,一时没有坐。

  “裴仁怎么没来,不跟大哥大嫂道个别?”

  裴仁因自己的病致大哥处境为难,这一直是他的痛处,又无力改变,他年纪轻些,又和裴远一样是要强爱藏事的性格,不敢面对,所以尽量躲避。纵知道人回家一次不易,眼下裴远要走了,他仍没来送送大哥。

  裴家兄弟的父母去世得早,裴远身为大哥,亦兄亦父,虽比裴仁只长两岁,却成熟得多。兄弟两个本一条心,他心知弟弟的为难,所以从不纠结这些东西。

  毕竟路还是自己选的。

  裴远眼前又闪现林府形形色色的人。

  他目光也投向窗外,与她看同一片景色。不知是心不同,还是人不同,裴远在青山村生长二十年,曾经见惯的事物,此刻装进眼中,却是无法替代的亲近怀恋。

  他垂眸,“也没什么要紧事,见不见都一样。”

  “......”

  林婉转回脸来,似乎想到什么好点子,开心提议,“等回去以后,你学着给我绾头发吧。”

  她的半张脸被阳光照着,那眼睛真像晴日粼粼的湖面。

  “好。”

  两个人默不作声对看良久,她忽然抱住裴远,把脸贴在他腰间。几乎在同时,也被他回抱,裴远的手轻轻抚摸林婉的长发。

  她的笑脸垮了,声音很低很轻,像是呓语,“......我不想回去,林家的院墙好高啊。”

  就在这一天这一刻,裴远与林婉嗅到了同一片紫薇香。

  好像曾经困扰他的人与事在此时化为乌有,只有怀中他的小妻子活生生,鲜焕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