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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茶杯掼在地上,摔得粉碎“说了让你去搞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严予行一激灵,有些不知所措。印象中,爸爸最善于掌控自己的情绪,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像这样摔东西大吼的严耀钦,多年不曾见过。他的失控,难道是因为卓扬那个可怜的弟弟,不仅仅是个靶子而已吗

  严予行暗自思索着,默默向门外退去,却又被严耀钦从背后叫住了“阿行,今天的酒会,你怎么没去参加”

  “爸爸,你不是让我接待好美国来的胡公子吗他今天下午的飞机。”严予行如实作答。走出几步,猛然间心头一惊,想着爸爸素来疑心甚重,行事狠辣,一滴冷汗从鬓角无声滑落。

  房门重新扣拢,严耀钦无声轻叹,越想回避与卓扬有关的一切,越是躲不开。

  楼下车轮声响,赞伍指挥人手搬了个画作样的物品,交给了管家凌彩衣。片刻光景,走廊尽头那间大屋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随即,似有若无的松节油气味透过门缝钻进书房。

  严耀钦的手插在西装口袋里,有意无意碰触到了那张便签纸。赞伍送回来的,应该是卓扬所讲的礼物吧。犹豫许久,终究忍不住向那个满地月光的空旷房间走去。

  画就搁在窗口的画架上,掀开覆盖的绸布,一眼便可看出,画中人正是自己。那个自己看起来年轻很多,英俊很多,神色得意,笑容灿烂。那个自己穿着银灰色西装,围着绛红的男士领巾,身姿挺拔,义气风发。

  或许这是卓扬想象中的爸爸吧,在他眼里,爸爸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国王,威风又慈爱

  严耀钦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不想蹭到一手油彩,红呼呼,血渍一样。

  是卓扬说的吗厚色层里加了罂粟油,会干得很慢,尤其是红色,完全干燥可能需要半年之久

  原来他竟对自己说过这么多的话,为什么从前不觉得呢这样专业而生僻的内容,竟也记住了。从卓扬十四岁来到严家,三年过去了。三年里,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会留下多少痕迹

  颜料由湿变干,感情由淡变浓,牵挂由少变多,都是一个过程。因为它太长太缓慢,才难以发觉。

  等到终于明白过来,画毁了,人没了,俱已成空。

  宽大厚重的龙凤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摩擦声。循声望去,一条毛茸茸肥硕的尾巴从阴影中晃荡出来。那是卓扬的小狗,名叫波比。刚来的时候,就像个小毛团,从卓扬背包里傻傻探出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如今站立起来已有一人多高了。

  严耀钦凑近了一步,波比扑腾着爪子,向里侧缩了缩,生怕被赶走。因为严予思有哮喘,不能碰触动物的毛发,它平时都居住在后院的狗屋,一定是今天没有见到主人,才循着味道偷偷溜进来,躲在这里等候。

  如水般荡漾流淌的月光底下,一人一狗相对沉默,许久,严耀钦小声问它“波比,卓扬不在了,你想他吗”

  “嗷呜”波比瞪着乌黑溜圆的眼睛,迷茫着,似懂非懂。

  严耀钦点点头“我也有一点想他”

  、怨灵作祟

  严予思住院的第三天,在大儿子连番“不经意”提醒下,严耀钦终于顺道去探望了他。

  医院走廊空旷而寂静,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充斥其间,如阴风般来回飘荡,熏得人脊背发凉。推开房门,一步之间,霎时从昏暗跨越进明亮,阳光迎面袭来,刺激得眼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