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声儿出去了,盖子似的倒扣在他身上,姿势尴尬。他略调整了下,黑暗里露出一排整齐的牙。

  许是那声叫唤引来了人,汝俭的随从是和他同生共死过的,对她十二万分尽心,这半夜三更一嗓子,把人唬得不轻,跑到阶下问:“姐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怕他们闯进来,心在腔子里直蹦哒,忙装出睡梦里的含糊语调,说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吓我一跳。”

  门外人哦了声,料想没事儿就走了。她轻轻捶打他,“你再混来,让汝俭知道扒了你的皮!”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大姑娘家家儿,还没成亲就引人上了绣床,多不自爱呀!可是到了这个份上,又觉得心思坚定得铁一样,他和她一条心,风风雨雨走过来,她连命都可以交给他。

  他是个聪明人,随时可以洞察人心,并不一味纵着自己的性儿。手指慢慢在她脊背上游走,身体某一处紧绷疼痛也可忽略,只是喃喃耳语:“我不碰你,不到拜堂那天我不会再越雷池一步。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你有你的尊严,我不能顶着爱的名义让你受委屈。等案子有了结果,咱们回京,我领你进宫见人。要是今年来得及下旨,明年开春就该张罗婚宴了,到时候你抱着宝瓶正大光明进我王府,别人见了你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十二福晋,好不好?”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自己前一刻还在两难,他这会儿就作出决定了。她抬起头,尖尖的下巴搁在他锁骨,往上游动,亲他的嘴角。这样的心意相通,确实是前世结下的缘分。现在她只专注于倾听,黑暗里她就是个哑巴,不说话,是不想让他因为听不见而着急。

  就这样吧,就这么决定,全照他的意思办。男人能尊重你是好事儿,就怕只图自己快活的,消耗了热情和爱意,最终受苦的是女人。

  一夜交颈而眠,一夜相安无事。

  汝俭头天醉得厉害,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开了房门一看,妹子在院里晾衣裳,奇道:“今天不上铺子里去了?”

  她唔了声,“晚些再去,昨儿你说的话我也想过,老这么抛头露面不好……等东西卖得差不多了就把铺子盘出去吧!”

  汝俭听了看她一眼,点头道:“原就该这样,姑娘家的,读书绣花也比做买卖强。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还指着你那点进项贴补么!北边的山头经营好了,够你赚几辈子的了。”

  她笑了笑,转身给他打水洗脸,都弄得了,进屋布置早饭。

  汝俭经历过生死,身体方面很注重保养,院子里打一套拳,末了叩着齿进来了,坐在那里也不着急吃饭,上下牙磕得咔咔作响。

  “巷子里来了新街坊?”他咧着嘴边咬合边说,“什么来头呀,走动过没有?”

  他那模样有点可笑,不过叩齿是京里大爷们惯常使的养生手段,当初孙思邈提倡的,叩齿三百六,能活九十九嘛,清早上就在那儿嘎登嘎登空咬。定宜装作寻常,盛着粥说不知道呀,“来了有程子了,没见人进出。兴许这儿和北京不一样,北京人好热闹,爱串门子,这儿人不的,爱关门各过各的吧!”

  汝俭歪着脑袋若有所思,“我近来忙外头,没怎么留意身边事儿,你既然打算把店盘出去,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回头我托人买个丫头吧,穷家子养活不了闺女的,愿意把女孩儿送出来做工。”

  她却说不要,“好好的买什么丫头,六岁往后自己还常被人使唤呢,现在使唤别人,我张不开嘴。倒是你,我听说有人给你做媒了,早早娶个嫂子回来和我做伴,比买什么丫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