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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他开口,低沉地,声音听上去干涩而暗哑“我走了。”

  她仿若自梦中惊醒,似本想笑一笑,又立即觉得不妥,收敛心神正襟危坐,摆出国母姿态吩咐侍女“赐沂王坐。”

  这其实是件诡异的事,本朝皇太后坐在寝宫床沿吩咐赐坐于金使。但侍女惊骇得早已忘了为此觉得诧异,匆忙为宗贤奉上座椅,随即又远远避开。

  而宗贤并不坐,只是继续看韦太后。距离依旧很近,太后呆呆地在他注视下端坐,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走了。”他又说,却不移步走,盯着她的眼睛中分明有某种期待。

  最后他等到的是皇太后一句关于赏赐的话“沂王护送哀家归宋,历经数月,甚为辛劳,今沂王将归,哀家特赐三百金,聊表谢意,请沂王笑纳。哀家祝沂王眉寿永年,享受遐福。”

  一直在韦太后身边的杨氏会意,立即着人去取赏金,少顷,三百金已奉至宗贤面前。

  宗贤拈起一锭金,端详着,忽然哈哈大笑,对韦太后道“宗贤也祝大宋皇太后眉寿永年,享受遐福”

  猛地将金锭朝适才被他推开的屏风掷去,屏风上的工笔美人图瞬间破裂。

  “就此别过。”他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再未有一次回顾。

  宗贤走后,韦太后甚沉默,一连数时辰不曾说话,直到接近黄昏时,才叹叹气,对杨氏说“我们出去走走罢。”

  韦太后神思恍惚,也没有明确目的地,两人一路闲闲地行,待途经一处宫院,听里面隐隐传来读书声,韦太后才驻足,问守宫院的内侍“这是何处谁人在读书”

  内侍恭谨答道“这是吴贵妃居处。适才吴贵妃听说普安郡王念书废寝忘食,就带了点心亲自送往资善堂。现在里面读书的是崇国公。”

  韦太后对杨氏笑笑“是璩。我们进去看看他。”

  二人进到院中,行至赵璩的书斋窗边,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读书声,韦太后却又止步,凝神听下去。

  赵璩在诵读的是一首诗“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低回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未曾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家人万里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杨氏见韦太后听得怔忡,便轻声问“太后,我们还要进去么”

  韦太后回过神来,亦低声答“等等。”继续伫立,倚窗听璩念诗。

  只听璩稍作停顿,又接着念“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含情欲说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黄金捍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听罢,韦太后又默思一阵,才命杨氏“你进去,问问璩哥他念的是谁人的诗。”

  杨氏便入内相问,但听赵璩朗声答道“这是神宗朝同平章事王安石写的两首明妃曲。大哥的启蒙老师范冲先生不喜欢,不让大哥读,但我看了却极爱此诗,每每诵读,但觉余香满口。”

  “范先生为何不喜欢,崇国公又为何喜欢呢”杨氏再问。

  赵璩道“范先生曾对父皇说,诗人多作明妃曲,以昭君出塞嫁胡虏为无穷之恨,令人读之悲怆感伤,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