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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了一谢。沈问道褪去铿锵之音,极清淡地说:“欲织蜀锦袍,偏得苎麻衣,不可汲汲,且当卧薪。”

  眼下时命如此,却非穷途末路,好酒,藏于深巷犹可闻,将才,手心有兵,便可颠覆天地。为避嫌,沈问道说罢大步走远,先去了。

  霍临风心念一震,感激之外,更生钦佩,他转去看父亲,发觉霍钊竟滞着脸面……

  “爹?”他唤。

  霍钊长吁,蜀锦袍,苎麻衣,原本说那话的人,已故去一十七载。

  “是……”

  风骨名士,太傅唐祯。

  霍临风陡然忆起,却不敢言、不可言,只得嚼着梨香酒气,咽了个干干净净。

  第4章

  长安城里都闭了户,只有更夫穿过空巷,时不时敲一下竹梆。

  一辆素缎马车慢慢驶着,到沈府外稳当地停下。守门子的管事扛着条凳来迎,马夫提灯揭帘,将沈问道扶了出来。

  踩凳下车,沈问道摘冠,疲乏地捏捏眉心。入府沿长廊慢走,独子沈舟等候在厅内,还备着一碗暖胃的热面。

  “爹,累了罢。”沈舟起身,除了更高大些,与沈问道颇为相似。

  沈问道端碗篦一口汤,待胃里轰的一热,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说:“旨意已定,霍临风派遣西乾岭,估计很快便动身。”

  沈舟眸中沉沉,发表意见也无用,索性默着。沈问道又说:“我为他争了几句,搅了陈若吟的兴。”言下之意,陈若吟代表皇上,那皇上估摸也不痛快。

  沈舟一惊:“父亲,为何?”

  沈问道答:“以命护国之人,不该沦落如此,又或为父惜才,不忍看那孩子失志。”

  沈舟仍惊着脸,踱至沈问道跟前,伏低半蹲:“爹,可定北侯……”

  那是波旧事。

  一十七年前,朝中还有一太傅,名曰唐祯,其形貌也丽,其才情也拔群,有惊世之才。更通奇门要术,尝著《孽镜》一书。

  唐祯狠遭陈若吟妒忌,然他谨慎,安守朝纲,尽心佐三皇子前后。时年三皇子八岁,经唐祯教培,在一众皇子里出类拔萃,已难掩锋芒。

  同年,陡然生变,陈若吟揭唐祯谋逆之罪证,桩桩件件,乱了朝中风云。沈问道愣着,此刻忆起依旧胆寒,颤巍巍伸出手,扶在沈舟的肩头。

  就那么一夜之间,太傅不是太傅,忠臣不是忠臣,皇命一下,满门遭屠。此后,失去唐祯的三皇子一蹶不振,好似换了个人,众皇子皆为之战战兢兢,再无人争锋。

  成帝的目的便达到了,保太子继位无虞。

  至于跟定北侯何干,唐祯文武皆通,当夜,携夫人逃至塞北,一出关,却对上了霍钊。霍钊不详内情,只奉旨诛杀,将唐祯夫妇了结于大漠。

  据传霍临风那年六岁,亲眼目睹了那一幕。而唐祯留下的遗物,除却那本《孽镜》,别无其他。

  那书叫霍钊着了,里头有张素馨小笺,笺面儿落着蝇头小楷,写就四句箴言:欲织蜀锦袍,偏得苎麻衣,不可汲汲,且当卧薪。

  落款雨夜,赠小儿。

  唐祯膝下孩子有三,那年最小的,不过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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