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12年,刘湾
不可能当职业运动员,从事高对抗高强度的运动,但他的整体运动能力和各种功能基本正常。给他做检查的医生说,按照美国胸科医师学会的统计数据和先天性心脏病手术数据库的评价标准,这种情况能够算预后良好。”

  她没有说话,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照片。

  “他非常聪明,是个善良、开朗的孩子,有点儿贪玩,喜欢打游戏、看篮球比赛,不喜欢看书,对功课马马虎虎。我和我的家人都很爱他,他早已经接受了他没有母亲这件事,我没法儿跟他解释你的存在,希望你放弃见他或者跟他联络的念头,让他继续不受困扰地成长。你能理解吗?” 她点点头。“如果你想要,你可以留下这照片。”

  “谢谢,不用了。”她却将照片递还给了他,“你可以放心,我有13 年没见我的父亲,尽管与母亲同在美国,但大学毕业后,我差不多每年只见她一次而已。距离只是一个借口,更主要的原因是,我父亲选择了疏远我,我选择了疏远我母亲。哪怕是至亲的亲人,到了相对无话可说的时候,都会觉得不见也许更容易一些。日积月累下来,就再没有力气去试着重新亲近了。越是亲密的关系,越经不起回头弥补,就这么简单。至于这个孩子——”

  她短暂地沉默,然后清晰地说:“我不是自愿给他生命,我早就放弃了他,当然不会贸然出现他面前。对他来说,我什么也不是。这次过来,我也只是想远远看他一眼而已。看看照片,知道你把他照顾得很好,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她看向他,目光专注幽深,仿佛在收录眼睛扫到的每一个细节,然后轻声说: “ 再见,高翔。”转身走了。

  高翔的手机响起,他机械地接听,是陈子惠打来的,声音低而焦躁:“她走了吗?”

  他看着前方,左思安正排在安检口前长长的队伍里,一步步向前挪动。

  “走了。”

  陈子惠不放心地追问:“她还会不会再回来?”

  这个时候已经轮到左思安排到最前面,她将证件、登机牌交给检查人员,突然回过头来看着高翔,好像知道他始终还停留在原处。她定定地凝视他,他也同样看着她,时间仿佛陷于静止,不断穿行于他们视线之中的旅客虚化得如同缥缈不真切的幻影。然而这个凝固状态只短短一瞬便悄然无声地崩解,她回过头去,进入了安检口。现实世界铺天盖地重新回来,匆忙走动的人群、航班信息广播、闪动的电子屏,各种嘈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还有话筒中陈子惠的不停呼叫:“喂,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她不会回来了。”

  目送她消失在视线里,高翔简短地说,收起了手机。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他意识到,她不告而别远走异国,已经过去了13 年之久。上一次她这样跟他说再见之后,就彻底消失,时间长到让他以为他经历的将是一场漫长的,也许再不会相见的告别。他头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