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
  ;藏在身后;悄悄靠近他;将那烂绳子;往他脖子上一绕;同时大喊:毒蛇!

  肖下唇一声怪叫;扔掉梭镖;急忙去撕掳脖上的绳子。当他看清掉在他眼前的只是一截烂绳时;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他捡起梭镖;咬牙切齿地说:万小跑;你这个反革命!

  杀——!肖下唇端着梭镖;对着我刺过来。

  我跑。

  他追。

  冰上奔跑使我难以尽展长技。我感到背后有凉气人;生怕被那梭镖捅穿身体。我知道这小子用砂轮将梭镖打磨得锋利无比;我也知道这家伙心黑手毒;自从手持利器之后;杀心更重。他经常无端地刺树;刺用谷草捆扎成的人形靶子;前不久还刺死了一头正在与母猪交配的公猪。我边跑边回头观看;看到他头发直竖;两只眼瞪得溜溜圆;只要被他追上;我的小命多半要报销。

  我跑;我绕着人跑;钻着人缝跑。跌倒后;连滚带爬;几乎被肖下唇手中梭镖刺中。梭镖刺到冰上;冰屑飞起。他也跌倒了。我爬起来继续跑。他爬起来继续追。不时地撞到人身上;女人;男人。——这熊孩子;撞什么呢!——啊!——救命啊——杀人啦——一支正敲着锣鼓行进的队伍被我冲撞得乱了鼓点——几个头戴高帽的坏人将帽子掉在了地上——我从陈鼻的爹陈额、陈鼻的娘艾莲——从袁腮的爹袁脸——他也成了“走资派”——身边绕过去——我从王脚身边冲过去。我看到了母亲的脸;听到了母亲的惊呼——我看到了我的好朋友王肝——我听到身后一声闷响;接着是肖下唇的一声惨叫——事后我知道;是王肝悄悄地伸出一条腿;使了一绊儿;让肖下唇前扑;嘴啃冰面;嘴唇磕破;门牙未磕掉算他幸运。肖下唇爬起来试图报复王肝;但王脚把他震慑住了。王脚说:肖下唇你个小杂种;你要敢动王肝一指头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儿!我们家是三代雇农;王脚说;别人怕你;老子不怕你!

  会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滞洪闸上;用木板和苇席搭建起一个很气派的舞台。那年头公社里专门养着一拨人;搭建舞台;或者宣传栏;技术熟练;身手不凡。舞台上c着几十杆红旗;挂着红布白字横幅;台角的两根高杆上绑着四个巨大的喇叭;我们到达那里时喇叭里正播放着“语录歌”: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热闹;实在是太热闹了。我在人群中;拼命往前挤;想挤到靠舞台最近的地方。那些被我冲撞的人;毫不客气地用脚踹我;用拳头擂我;用胳膊肘子顶我。费了半天力气;衣裳溻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但没挤到前排;反而被挤出圈外。我听到冰面发出“叭嘎叭嘎”的声响;心中产生不祥的预感。这时;大喇叭里传出一个公鸭嗓子男人的吼叫:批斗大会马上开始——请贫下中农们安静——前排的坐下来——坐下来——

  我转到滞洪闸西侧;那里有三间储放备用闸板的仓房。我从房后;脚蹬砖缝;手把房檐;一个鹞子翻身;翻了上去。我匍匐瓦垄;悄悄爬上去;爬到屋脊;探头出去;成千上万的群众;数不尽的红旗;尽收眼底;湖面上的冰耀眼。舞台西侧;几十个人蹲在地上;都垂着头。我知道这些就是待会要上台陪斗的本公社的牛鬼蛇神们。肖上唇对着麦克风大声吼叫。这个落魄的粮库保管员;做梦也没想到还有一步官运。“文革”一开始;他就领头造反;成立“风暴造反兵团”;自任司令。

  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打了深色补丁的旧军装;胳膊上戴着红色袖标。头发稀疏、秃头顶在太阳下闪烁光芒。他学着那些我们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大人物讲话:拖着长腔;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挥舞着;做着各种各样的姿势。他的声音被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