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
都止不住。她惊慌地四下看看,发现正有一个穿了一身洋红裙子的黑女人从厕所门里出来,于是她一步抢上前,走到厕所间里,关上了门。窄小的空间里,留着那个黑女人强烈的香水气味,是檀香型的味道,黑人们好象都喜欢用这种味道的香水。

  她靠在门上,听到自己哭出了声。范妮直觉得自己象一根盐水棒冰在酷热里轰然烊掉一样,心里的什么东西控制不住地倒塌着。她忽然有点害怕,感到有什么比她预想的更可怕的灾难在纽约等着她。

  鲁其实并没有去西班牙。他正在格林威治村的公寓里等着范妮回来,他到底吃不准范妮会和那些急于落地生根的穷国女孩子有什么不同。鲁平生第一次担这么大的心,怕这世界上会有一个自己的骨r,这是鲁的心负担不起的重量。想到会有一个由于自己不小心造出来的人,在这世界上存在,提醒着他人生的责任与麻烦,他就起一身的j皮疙瘩。这些天,他恨死了自己当时为了贪那九十九仙的便宜,竟买了处理价的避孕套。

  范妮只以为鲁早就去了西班牙,打开门,见到鲁金发下的脸出现在走廊里,把范妮吓了一大跳。

  “上海的手术顺利吗?”鲁帮范妮把行李箱拖进屋,忍不住问,“你看上去不怎么好。”

  “会好的。”范妮努力镇静住自己。

  公寓的走廊里,奥地利咖啡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恶心,她听到自己干呕的声音象摔碎的盘子一样响亮。范妮回到上海以后,就没怎么犯过恶心,即使闻到臭豆腐的味道,和油漆的味道也没问题。她以为自己的妊胗反应已经过去了。但是,走廊里咖啡和忌司以及洋葱混合在一起的气味一来,那熟悉的晕旋和无力的感觉迅速回到她的身体里。

  在被恶心出来的一层薄泪里,范妮看到鲁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他立刻意识到,孩子还在范妮肚子里,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其实,当范妮提出来要回家去做手术的时候,他就怕会有麻烦。

  鲁放下范妮的行李,慢慢站直身体,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拳,摆出准备开战的架势。他两眼视着范妮,因为近视,所以他紧张而愤怒地眯着眼睛,只想让自己看得清楚一点。

  “你说谎了?”鲁紧盯着范妮问。

  “没有。”范妮说。

  “你在上海做了手术了?我的意思不是你拔了牙,或者开了一个脂肪瘤,而是你去做了流产手术,按照我们两个人确认过的,用我提供的手术费用,你到上海去做手术,然后才回纽约来。”鲁缓慢的,咬字清楚地说。他为了要让范妮听明白,将说话的速度放慢,将每个词都分开来,说清楚。他异样的声音象碎玻璃一样冰凉,坚硬和尖利,让范妮的心在那样的声音里打了个哆嗦。他也看出来范妮的恍惚,也许是因为她的英文不好,听不懂,也许是因为她刚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太累了,也许她在想什么诡计,鲁不知道。但鲁心里那被欺骗的愤怒,让他忍不住再次问范妮,他要她马上就说清楚:“你做过手术了?”

  “我很明确地知道,你出的钱只是为了我堕胎用的,并不用作其他。所以,我拿了你的钱,都等于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了。”范妮抬起头,也用鲁那种缓慢的,咬字清楚的方式对鲁说。她尽量照顾到每一个复数,每一个词,每一个时态,不让它们出错。这时候,她恨自己沉湎于情欲,没有象倪鹰那样刻苦学习,让自己能说出更准确的,象刀锋一样分毫不差的英文。她在飞机下降的时候吃的晕动药还没有真正过去,她的脑子还有点漂浮和迟钝,只是觉得自己象是向一个无底深渊不可药救地跌了下去,就象在梦里的情形那样。

  “你做过手术了?还是没有?我只想知道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