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
转来了,带着一副闯荡江湖的泼辣。范妮的脸突然红了,她恨不得能不要伸手去取自己的箱子。她看到一个金发的年轻女孩,弯下腰的时候,曲卷的长发象窗纱一样拂向前,她伸手取下了那只红色箱子,喀哒一声就拉出了两条亮晶晶的拉杆。而当自己被绑得象炸药包一样的箱子转到面前的时候,范妮不得不伸手拿下它们。它们简直比石头还要重,箱子的把手一拎,就断开了,象猪耳朵一样耷拉着,她不得不拉住绑在上面的细麻绳,它们是结实的,可是勒肿了她的手指。她想到了上海街上那些提着大包小包简陋行李的外地民工,他们和范妮其实是一样的,行李不是为一次旅行用的,而是自己的全部家当。范妮惊奇地意识到,对纽约来说,自己和到上海的外地民工一样,是外来的穷人。并不是回家,而是来此地碰自己的运气。

  一定是因为自己的箱子被绑得太奇怪了,海关的人远远的就看到了她,等她到了通道口,海关的人要她开箱检查。将自己的箱子用尽全力搬到海关的长条桌子上的时候,范妮的脸红得几乎要流出血来。范妮想到了在前进夜校学到的new concept english 第三册里的课文,海关开箱子检查,遇到了瓶子,就怀疑是偷带的香水,范妮想起了一个男人读课文的声音:“he you anythingdeclare?”当时上课的英文老师还特别告诫说:“准备出国的同学注意了,这是飞机场海关的标准用语,意思是:有什么需要申报的吗?如果没有及时申报,被查出来,麻烦就大了。”这个老师总在上课中间提请“准备出国的同学”特别注意,他自己没有出过国,可是他精通许多出国要遇到的事,他也是出国迷之一。

  胖大的海关官员示意范妮打开箱子,他根本什么都没有问。

  范妮知道自己解不开那些麻绳。

  “itvery difficultyopen; sir。”范妮窘迫地说,她恨不能说这箱子根本就不是她的。这时,胖官员沉着脸,用把锋利的小刀c到箱子和麻绳的缝里轻轻一挑,麻绳“蹦”地一跳,就断了,范妮从钱包里摸出小锁的钥匙来,打开锁住两条拉练的“永固”小锁,胖官员拉开拉练,箱子里的东西“扑”地一声顶了起来。范妮看到里面一堆白色内k象蘑菇一样地涨了起来,出国的人总是买许多条内k带到美国,在前进教室里的美国传奇中,美国的棉织品比中国的贵多了,而内k是断断不能少的。

  “这是什么?”他从箱子里翻出一包用塑料袋层层包好的东西。那是爷爷给爱丽丝婶婆带的浙江笋干,还是专门到淮海路上的长春土特产店里去买的。范妮看到他用手指捉住一角,好象拎着什么脏东西似的样子,突然就慌了神。她否认说:

  not know;is jusifring for other people;〃 刚说完,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把动词的时态用错了,于是,她更正说,〃i broughtfor other people。〃

  于是,爷爷为婶婆准备的礼物也被尖刀划开,海关的长桌子上立即散发出一股笋干的清香,用它烧红烧r,或者烧蹄膀汤,猪r里会吃进这种香味,而笋会把猪r里的油全吸掉,这是家里传统的荤菜,冬天时红烧一大锅,大家都喜欢早上用它夹吐司面包吃,叔公说他一辈子都爱吃它。在四十年代,爷爷乃乃,叔公婶婆都在纽约住的时候,他们就从中国带来过。这是爷爷特地为婶婆准备的礼物,他知道婶婆什么都不会缺,除了从浙江来的笋干。

  它虽然是干的,可也是植物,不可进入美国领土,那个胖官员将它扔进了长桌子下面的垃圾箱。“咚”的一声,把范妮的眼泪震出来了。她慌张地想,真的不能在这里哭出来。所以她将自己的眼睛尽量睁大,使那些突如其来的眼泪有地方可以存住,不要流下来。

  胖官员合上箱子软耷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