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
�看到的是她飘扬的黑发,确切地说,他先是以为那是一扇柔软的黑绸窗帘在晨风里荡漾徐拂;要不是那团黑色中央的过于苍白的脸所形成的反差,老人无法相信那团燃烧的晴空里的黑颜色是一个女人的长发。他定了定神。那是一张与他的想像迥然相异的苍白得好像没有温度的脸,那面孔他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的眼睛大而干枯,目光缥缈而且没有光泽。她全身的生命似乎只流动在飞舞的长发里。这样的面孔很难使老人想到幸福这个词,那是一种茫然而无力自卫的神情。老人向女人挥挥手,又喂喂了几声,但那女人在四层楼的窗口只是专注地眺望远方。  老人判断了一下房间的方位就上了楼。房门并没有锁,他一敲,那房门就闪开了一道缝。  老人说:“我可以进来吗?我找一个人。”  那女人转过身来,神态安详、宁和。她穿着一条月白色长裙,窗口的风使那柔软的长裙在她的过于瘦削的肢体上鼓荡翻飞,使她看上去幽灵一般哀婉动人。  “您是找我吗?”她出了声。  老人有点吃惊,这种面孔的女人怎么能发出这样柔和而平稳的声音呢?  “你每天都在清晨开窗眺望吗?”  这时候,女人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曾经在两年前一个黄昏时分,在污水河边哭泣。  “是的。但我不一定认识你要找的人。”她仍然微笑。  “那么,也许我就是找你。”  “怎么是也许呢?”  那女人临窗而立,头发在窗口绽开。室内正弥散着轻轻的音乐,那乐声柔和、亲切,含着淡淡的忧伤,水一样裹在老人的肢体上。他在离房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他开始讲述自己,说了自己的来龙去脉,从两年前由鼠街中心小学退休到老伴去世,从在邮局帮助送达死信到现在失去了任何生活的意义。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他说了,说了许多。然后他把那封牛皮纸的信交到女人手里。  最后他说:“完成了最后这一桩事,我也该结束了。”  那女人并不急于拆信,她专注地倾听着老人的话。  老人准备走了,站起身。忽然又问:“你每天清晨都在窗口眺望什么呢?”  女人说:“那是一幅画。”  然后她转过身去,面向窗外。室内的乐声便填满了她身后的空间。  “这幅画的背景是用蜡笔涂成的顶天立地的赭石色冰河,”女人说起来,“你从窗子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在河流的一角站立着一个鲜艳夺目的用黑色勾勒的女人,她的头发垂到腰间,闪耀着发蓝发绿的亮光。她的面部也是用蜡笔涂成,眼睛黑dd睁得很大,嘴角绽开浅绿色的微笑。她的没有年龄的l体用y影烘托出来。她正专注地看一枚疼痛的太阳从血红色的冰河里鲜活地跳跃出来,看金翅鱼和雪白的鸟儿以及浓y招展的一株什么树在冰河背景里共同狂舞。那女人哼着一首人们听不见的歌,静静地与一切追求生命的灵物交谈,她不是用声音,不是用性别,也不是用心灵,而是用生命。”  老人似懂非懂听着她把长长的句子说完。停了一会儿,老人干涩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一下,说:“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窗外那条污水河是土灰色的,这一点连瞎子也知道。”&nbsp&nbsp&nbsp&nbsp

  空的窗(5)

  “是的,”女人转过身来,顿了半天,说:“您说得对,我当然知道。”  “你当然应该……”老人忽然停住了。他这才发现女人的眼睛d开着却没有眼睛,那儿只是两个凝固不动的黑d,像两只燃烧成灰烬的黑炭。它呆滞而僵硬地守在理应s出光芒的地方却没有s出光芒。  老人一下子震惊了。  “对,我是个瞎子。”  “喔,老天爷。对不起。”  女人又微笑起来,“不,一切都很正常。”  然后,她走到老人跟前,把那封牛皮纸的信还给老人。“您看我是个瞎子,我无法眺望什么,所以这信不是我的。您去找吧,也许很久才能找到她,也许永远也找不到,但您要找下去。”  老人几乎要哭了,他望着她那光洁的脸孔,一句话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