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
emsp; 写到这里,忽然僵木不动。石轩中知她已死,暗自嗟叹一声,把她的尸体抱起来。低头一看,只见她满面皱纹,老耋不堪。大有一朝春尽红颜者之概,令人不忍再睹。

  他将庞仁君葬好,便回乌木禅院,竟然忘记将沙上清晰的字迹扫掉。因为他这个人一向光明磊落,胸襟冲淡。无论什么宝物,都不会令他动心,是以这回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乌木禅院中传出梵呗之声,一股檀香味道,飘浮在四周,石轩中觉得在壮严虔敬中,似乎还有点儿悲哀的意思,心知定是在收葬惨死的和尚,便不即入。顺脚踱到禅院侧面,那儿已是悬崖的边缘,禅院院墙到此为止。壑下云雾绦绕,叫人莫测其深。山风吹得衣袂飞扬,石轩中站在最边缘处,觉得好像站在云雾之上,御风飞行着。

  忽觉身后有点儿声息,石轩中立刻奇快无伦地转个身,只见血印禅师含笑站在身后。老和尚合十道:“石檀樾好灵的感觉,贫衲佩服。”

  石轩中忙抱拳道:“原来是大师驾到,在下因贵院法事未毕,不敢惊动。”

  “沙门大劫,幸得檀樾解救,贫衲正不知何以为报。这番石檀樾忽然驾临荒山,敢问贫衲有所能效劳之处么?”

  石轩中忙道:“不敢当得大师此言。在下此来,仅仅请问大师一事,便是拙徒史思温,前日在湘潭崔伟师叔家动身来此,未知可曾谒见大师否?”

  血印禅师摇头道:“令徒并未到此。”

  石轩中立刻焦虑起来,暗想史思温一定是半途为玄y教之人截住。但面上却不露出来,含笑道:“多谢大师赐示,既然拙徒未曾来到,在下尚有要事,必须立刻下山。”

  血印禅师道:“檀樾何须匆忙至此,请到敝院待茶,稍谈一会儿……”

  “在下实有要事,唯其如此,更觉山中岁月之可羡。赤阳子老前辈今日何以不见?实在遗憾。”

  “家师自三年前已静居于偏院,不理世事。苦海双妖适才如能侵入,他老人家也不会动手,而任他们凌侮。此所以贫衲早先实在焦虑,那庞仁君下落如何?檀樾可曾追上?”

  石轩中能够了解这等佛门高僧的行径,故此并不奇怪。当下将经过情形一说,血印禅师听得直念佛号。石轩中说完之后,便告辞下山。

  这天来到了武昌府,城郊春光弥漫,嫣红姹紫,彩色缤纷,夺人眼目。石轩中丝鞭轻摇,缓辔徐行,一面赏玩这一片春光,一面测览踏青仕女。忽然触起心事,剑目紧锁,不知不觉催马落荒而行。也不知走了多远,游人已杳,一片静寂,但景色似乎更加悦目。

  失落了许久的情怀,忽然又重抬回来,一丝怅惘空虚之感,逐渐在石轩中心头扩大。

  假如现在有一个人,和他并肩观赏这一番春光景致,这种怅惘绝不会涌上心头。可是这个人儿,如今却和另一个美少年厮聚在一起。他几乎可以想像出她含笑和那美少年说着知心话的神态。这个想像使得他浑身不安,心里十分焦躁。因此刚才忽然落荒而走而尚不自觉。

  前面有一片斜坡,绿草如茵,甚是好看。他跳下马,惘然地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出了一会神,春天煦暖的阳光,照得他有点儿燠热。四周浮升起一种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气味。他仿佛掉入一个旧的梦境中,一切都那么相似和熟悉。朦胧飘渺的旧梦,却没有令他勾出任何一幅鲜明的图画,只是一种熟悉的,使人惆怅的感觉而已。

  坡那面忽然飘起一缕清细的箫声,袅袅飘散在春光正盛的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