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
计划后,情绪激动地说:“两年之内,朝阳公社必须全面消灭土屋草房,社员住不上瓦房,我们这些人就是饭桶!”

  一夜潇潇春雨,第二天柳树上就绽出鹅黄的苞蕊,池塘里也注满了春水,雏鸭们在水里自由地扎着猛子,柔软而温暖的风掠过返青的麦苗和人们干裂了一冬的脸,这时候,春天就已经正式抵达这片贫穷而不甘寂寞的土地。这时候,公社党委会制定的朝阳公社发展规划已经全面启动,铁器厂冒出了一股股赚钱的黑烟,粮食加工厂、棉花加工厂昼夜机器轰鸣。那是一个只要敢干,白痴也能赚钱的年代。不到三十岁的郑天良站在铁水奔流和机器飞转的场景中,一遍遍地体味着“三十而立”的深刻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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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天良带着黄以恒去苏南几个城市跑蔬菜公司,可所有的蔬菜公司的领导们都说路太远了,郑天良说我们的价格比你们这里要低百分之三十,如果你们上门去收购,保证要比这里低一半价格,讲得那有些国营领导烦了,就毫不客气地对郑天良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懂规矩,没看到我正在看报纸吗?告诉你,你再便宜我也不要。我们都是国家干部,不是投机倒把分子。”

  晚上回到潮湿而充满霉味的小旅馆,郑天良情绪有些低落,这个在朝阳公社呼风唤雨的书记在这里就像叫花子一样被人侮辱,但他在脸上并不会表现出来,他对黄以恒说:“小黄呀,这就是小平同志讲的,落后就要挨打,我们太穷了,人穷是没有什么尊严的。”小黄就连连点头说:“郑书记分析得对,我们只有把经济搞上去了,才不会被人欺侮。”小黄给郑天良端来了一盆洗脚水:“郑书记,跑一天了,你泡泡脚吧!”郑天良说:“你洗吧,我自己去打水,白天我们已经被人当洗脚水泼了,我们再也不能让洗脚水来伤害自己。”说着就端着盆下楼了,一席话,说得黄以恒鼻子发酸。

  洗完了脚,坐在床上抽闷烟。这时四人间的通铺上又来了一位浙江的推销尼龙袜子的推销员,大家交流了一番后,那位瘦得像猴一样的推销员说:“你们这样推销肯定不行,应该给人家领导送一点礼,你看外国电影里去朋友家参加晚会都要送点花或玩具什么的,这是人之常情。再说了,国营公司的生意又不是领导自己家里的生意,要不要你的货无所谓的。”黄以恒说:“请这位同志帮我们想想办法吧!”瘦猴说:“你们送一点紧俏的土特产品去。”郑天良说:“人家都是党的干部,怎么可能要呢,再说我们这样做不是拉拢腐蚀革命干部了吗?”瘦猴说:“这就看你怎么理解了,前些年你不小心说‘买一张毛主席像吧’,这就是现行反革命了,而现在看来,你花钱换东西就是买,一点也没错。我说送土特产是加深革命感情,你非要说是拉拢腐蚀革命干部,嘴长在你脸上,我也没办法。”黄以恒说:“郑书记,明天你在旅馆歇着,我来去。”

  第二天晚上,黄以恒眉飞色舞地回到小旅馆,他对郑天良说:“郑书记,谈成了,蔬菜公司领导说保证收购十卡车十二万斤茄子、青椒和卷心菜,人家还给了我一支带把子的香烟,我不抽,给你!大前门的。”郑天良拍着黄以恒的肩膀:“好小子,有你的!怎么谈成的?”黄以恒说:“郑书记,我送了十斤麻油,二十斤花生。”

  郑天良不支声了。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嘴里咕哝着:“这是怎么回事呢?”黄以恒安慰他说:“郑书记,你不要想得太多,权且当着我们这些乡下人到城里来走亲戚送一点土特产吧。”郑天良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半个小时后,他突然冒出一句:“蔬菜公司领导不是党员吧?”黄以恒说:“肯定不是党员,党员领导怎么能接受土特产呢。”郑天良点点头表示肯定。晚上房间里有一只蚊子在春夏之交提前苏醒了,嗡嗡地叫着。郑天良一夜都被一只蚊子牢牢控制着,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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