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
娘半老了,但仍有令人迷醉的魅力。她一颦一笑,一举手一回身,都曾经过精心设计,对镜练习过千百次的。这位秦淮金粉世家的娇女,远非一般烟视媚行之流所可比拟。如今,她把夫人的尊贵、名妓的娇媚糅合起来,又成另一种使人爱怜的风姿了。她对两个男人点头一笑,抢先去为他们安排茶点。陈名夏看着那楚楚动人的身影,拍着老友的肩头说:“真所谓惑阳城、迷下蔡!孝升艳福如此,教人羡慕不已呀!〃龚鼎孳一摆手:“算了算了,谁似你官运亨通,位极人臣!

  有道是情场得意,官场失意嘛。”

  陈名夏又放声大笑了。他很爱大笑,而且笑得很得意,很张狂。龚鼎孳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他关心着别的:“听说近日朝中又出了大事,由圈地引起的?”“不错。〃陈名夏把事件的经过讲了一遍,得意地说:“安郡王和佟皇亲两家都惶惶不可终日。尤其是佟家,原本不是满洲人嘛,狐假虎威!”“二十九人另立一议……不会出毛病吗?”“不会!绝不会!皇上天纵聪明,非凡人可比,亲政以来,颇有作为。最难得他勤学苦读,自四书五经至诸子百家,以及诗词歌赋,无不涉足。皇上的汉话、汉文,朝中满人不能及其万一!你想,我对皇上说:若要天下安,留发复衣冠,皇上竟也点头称是。可不是一代英主吗?……孝升,没有请别的客人?〃此时,二人已走进客厅,小戏台面前只摆了三张宴桌。

  “还有一位,他想见你,求我引荐。”

  “何许人也?”

  “说来怪有意思。刑部主事李振邺那日由公事房回家,途中听见小孩子们跳着脚齐声唱:不要喊,不要喊,来年状元名张汉。哪知次日便在一个朋友家见到了张汉,这朋友也是听了童谣特意寻访,才把他请到的。李振邺与我有师弟之谊,就把此人引来顾园。今天邀他作陪,他还叫了戏班凑份子……”正说着,家人禀报:张汉先生来拜。陈名夏官高位崇,又是主客,端坐不动。龚鼎孳接了张汉进来。张汉见陈名夏就拜,说了许多〃大名久仰、如雷贯耳〃的套话。陈名夏略略还礼让座,对张汉打量一眼,直截了当地喝采道:“好一个英俊美少年!若不是孝升引见,乍一觑面,一定当你是梨园佳弟子!〃张汉的脸红了一下,立刻陪笑说:“不敢。〃陈名夏的狂傲实在令人难堪,怎么一见面就将人贱比为戏子?龚鼎孳打着圆场,令仆役上菜,丫环斟酒。双庆小班班主前来请他们点戏,陈名夏当仁不让,点了《风筝误》里的三折:《前亲》、《后亲》、《惊丑》,龚鼎孳点了《金雀记》里《乔醋》一折,张汉点了一出《南渡记》。

  “《南渡记》?孝升听过吗?〃陈名夏问。

  龚鼎孳摇头。张汉笑道:“双庆班刚由南方来京,便会演此戏,可见流传之广。学生正要请老大人一观,可知世人心术之坏,时下风气之恶!”“这么说,你是听过的了?〃陈名夏瞥他一眼。

  “是。〃张汉庄重地向后退了退,说:“《南渡记》为江南许巨源所作,此人乃一失意文士,笔下刻毒之至,老大人不可不提防一二……”他竭力使自己说得义正辞严、态度忠诚,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感到慌张。

  戏宴开了,张汉并没有觉得轻松。在陈名夏这样的大贵人面前,他自惭形秽,战战兢兢,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但这是千载难逢的进取的机会,怎能错过?

  为了求取功名,张汉煞费苦心。那首童谣是他一手制造的。他正当落魄,无依无靠,也无人引荐,便想出一条妙计:买了一大包枣和糖饼,在大街小巷见了小孩就给一把,要他学说两句童谣:“不要喊,不要喊,来年状元名张汉。〃京师果然是首善之区,见效之速出他意外,他很快成为好客之家的座上宾,被到处引荐……想不到小小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