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
气里含着担心。 “好的。”达志点点头,往外走,经过织房门口时,听见里边还有织机响,探头一看,还是顺儿。“歇了吧,我上路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不必再加班织了。”达志说一句,就出了门。 汉酿酒楼离知府衙门不远,平日是个热闹去处,衙门里平时有些宴请之事,也都是在这酒楼上办的。达志估计,官府若是请从工经商的各家作坊店铺主人喝酒,当是在楼上雅座里,于是进了酒楼大门,就径上了楼上雅座,可楼上并不见爹和一个熟人的影子。一个伙计告诉他,官府并未在此请客,只是后晌在这里开了个摊款会。 “啥摊款会?”达志不解,但心里却本能的一咯噔。 “你还不晓呀?”那伙计压低了声音说,“当初咱们大清国和人家外国打仗,败了,人家让咱们赔款,几亿两银子呐,这不,这笔银子分摊下来了,从工经商的人家,每家都摊了不少,嗨,我们酒楼也摊了四百两,刚才掌柜的老婆还在哭哩!” 达志打了个寒颤,忙问:“你见没见尚吉利大机房的尚掌柜?” “嗳,见了,后晌他在这儿,后来他八成是和几个作坊掌柜一起去晋府了,这摊派款额的事,就是晋金存老爷管的,后晌他在这里宣说了各家数额坐轿走时,有几个掌柜叫着分摊的太多,跟在他的轿后去求他——” 达志对这话还未听完,扭身便跑。他凭直觉知道,去晋府的掌柜里一定有爹。 果然,离着晋府大门还有几百步远,在昏黄的门灯光里,他便在大门前跪着的那一排人中认出了爹的背影。 爹跪在那排人的正中间,双膝着地。达志没有立刻走过去,因为晋金存那刻正站在那儿威严地说话:“……诸位都不必再说请求减免的话,这不是我晋某能办得了的,洋人索赔的款不敢耽误,这也是我们为大清国分忧的机会。最后我要说明一句,三天之内,诸位中有哪一位胆敢抗着不如数上交,可别怪我晋某不客气,到时候我可要拍卖你的房子和你家里的东西,我可能还要抓人!我相信你们是会掂量出这事的轻重的!好了,不嗦了,诸位请回吧,我也要歇息了!”说罢,晋金存扭身便进了大门。大门跟着在几个衙役的推动下轰隆关上了。 跪着的那些人相继绝望站起,默默四散。 达志急步向爹走去,爹没动,他仍跪在那里,目光死盯住晋府那两扇关起来的大门。 “爹,咱们回吧!”达志弯腰去搀爹,他不敢去问摊派的款数。 尚安业没有应声也没动。 “爹,走吧。”达志搀住了爹的胳膊。 尚安业身子僵了似的仍然没动。直到达志硬要搀他起来时,他才扭脸看了一眼达志,才突然大叫了一声:“六百二十两哇!苍天呀——”音还没落,忽见他喀的一声,把一口血喷到了地上。达志一惊,边急叫了声爹,边用手去轻拍老人的后背。这当儿,老人已是满嘴血沫,头软软地垂下去了。 “爹!爹——!”达志一边慌慌地喊着,一边横抱起老人的身子,冲开围过来的人群,没命地向附近的一家药铺跑去…… 正躺在躺椅里让仆人干洗身子的晋金存,听下人说书院督导卓远来求见,这才想起两天前卓远送来的那封信也还没读,便急忙令一随从把信拿来,站一旁念: 尊敬的晋大人雅鉴: 闻为筹辛丑赔款,已决定摊派各厂坊、商号出资,此乃官衙公事,吾一介书生,本不该滥发议论,然事关南阳工商发展,余愿不揣冒昧进言如下:赔款要筹,摊派之法亦非不可行,唯在数量上以不伤厂坊、商号筋骨为好,否则,厂坊、商号将无力再生。富国唯赖工商,工商凋敝,富国之想便成空梦,国不富,无以强,日后便更会赔款频频—— “行了!”晋金存面露愠色地止住随从念信。信上的话令他生气。娘的,怎么办公事我姓晋的比你懂,用得着你来教训?你一个书生,好好在书院教你的书行了,国家大事何须你来多嘴多舌? “老爷,让他进来面见你么?”下人问。 “罢了!”晋金存厌烦地摆了下手,正给他干洗的仆人不防这一摆,碰住了他的胳膊,疼得他 咧 了 咧 嘴。“给他说我去知府衙门办公事不在府里,让他回吧!这种人你要放他进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