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哈罗德与客店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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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信佛吗?还是信别的什么?”衬衫男又问。

  他妻子在椅子上动了一下,挂着笑脸,想悄悄叫丈夫别再说了。 “我不是说信佛有什么不好,”他接着说,“我只是觉得这听 起来像是他们干的事。你也见过他们在牛津街上走,他们一天到晚就是做这个。”

  “有两个年轻人是从印度赶来参加的,”没唱歌的灰衣女士 说,“1968年的和平游行,他们聚集在四个有核力量的国家,呼吁 他们的国家元首在按下红色按钮那一刻应该先停下来,喝杯茶,再 三思一下。”她的同伴欢快地点头附和。

  “我们好像还从来没亲眼见过朝圣者呢。”那个友善的太太说。 厅里又热又闷,哈罗德真想透透气。他抚一抚领带,想坐得有 风度一点,却觉得怎么都不对劲。“你就是太高了。”他的梅阿姨曾 经这样说过他,好像长得高和水龙头漏水一样,是一件可以修理和矫 正的事情。哈罗德真希望自己没有和这些顾客讨论他的计划,更希望 他们刚才不要提起宗教的话题。他并不反对别人信奉上帝,但对他来 讲,宗教信仰就像是一个和他格格不入的世界,里面所有人都有一套 相同的宗旨规则,唯独他没有。曾经他也有过需要信仰的时候,但宗 教并没有帮到他什么。而现在,这两位好心的灰衣女士却在说什么佛 教徒、世界和平,这其实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过是个退休老人,收到了一封信,为了一个愿望而上路,如此而已。 他开口了:“我和我朋友很久以前在一家酿酒厂工作,我的职责是确保那些小酒馆经营得当,她在财务部。有时候我们都要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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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办事,我就顺带捎她一程。”他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蹦 出来了。“她曾经帮过我一个忙,现在她患了重病,我不能让她就 这样死掉。我要帮她继续活下去。”

  这番赤裸裸的坦白把他自己吓到了,好像脱光了衣服站在众 人面前。他低下头,餐厅又一次陷入沉默。既然提起了奎妮,哈 罗德真想继续回味一下过往,但又实在没法忽略周围或好奇或怀 疑的目光。终于那些零星的回忆片段逐渐消逝,一如奎妮多年前 悄然退出他的生活。他还隐约记得自己站在奎妮空空的座位前, 良久无法相信她已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哈罗德觉得自己一点都 不饿了,他正打算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女侍应又风一般从厨 房里蹿出来,手里端着一份满满的早晨全餐。他尽了自己最大的 努力,却还是吃不下太多,于是将培根片和香肠切成小小的碎块 排成一排,藏在刀子和叉子下面,戴维从前也是这样做的,然后 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哈罗德试着学莫琳把床单和被子铺得平平整整, 就像要抹掉自己在这里躺过的痕迹。接着他到洗手盆那里将头发弄 湿,拨到一边,又用手指将牙缝清干净。镜中人脸上可以找到不少 他父亲的痕迹,除了那双一模一样的蓝眼睛,和同样微微突出的下 唇,好像嘴里总是含着什么东西,还有那宽宽的,原来覆着刘海的 额角。他凑近一点,试图找到一丝母亲的影子,但除了身高,他们 实在没有什么别的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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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罗德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别说是朝圣者了,他平时连路都不多走几步,还能骗谁呢?他一生都是坐在小小的办公间里度过的, 松弛的皮肤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想想自己和奎妮之间路途迢迢,又 想起莫琳说的他走过的最远距离不过是从家门口到车里,还有夏威 夷衬衫男的讪笑、生意人的怀疑。他们是对的。他对运动、对地 图、对郊外,都一窍不通。他应该乖乖拿出零钱坐公车回家。哈罗 德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感觉自己像是对一些还没有机会开始的东西 道别了。他慢慢走下楼,留意着自己的脚步,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