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
个冬天里绝杀断种了。大雪后接着是持续的冬旱的奇寒,

  积雪不经融化而逐渐风g了。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原野上一片精赤,不见麦禾也不

  见青草,满眼是枯死的柿树枝g。想种点萝卜也不进籽儿,柿可当食,萝卜亦可救

  生,老天爷连一丝儿生存的机缘都不给白鹿原上的乡民。g旱僵持过春天又延续过

  夏天,当一场隔年不见的透雨降下的时候,人们已经不大关心或者无心c持秋田播

  种的事了,种籽没有了,耕牛也没有了。旷年持久空前未遇的大旱造成了闻所未闻

  旷r持久的年经,野菜野草刚挖出地皮被人们连根挖去煮食了,树叶刚绽开来也被

  捋去下锅了。先是柳树杨树,接着是榆树构树椿树,随后就把一切树叶都煮食净光

  了,出一茬捋一茬。榆树叶是所有树族中的佼佼者,捋了树叶又扒了树皮,剔掉粗

  皮留下内瓤,剁成细未儿和水熬煮,就变成又粘又稠的绝佳的糊糊。白鹿原上的榆

  树是继柿树之后来的又一个家族。饿死人已不会引起惊慌诧异,先是老人后是孩子,

  老人和孩子似乎更经不住饥饿。饿死老人不仅不会悲哀倒会庆幸,可以节约一份吃

  食延续更有用的人的生命。只有莫名其妙的流言才会引起淡弱的兴趣,一个过门一

  年的媳妇饿得半夜醒来,再也无法人睡,撞摸身旁已不见丈夫的踪影,怀疑丈夫和

  阿公阿婆在背过她偷吃,就蹑手蹑脚溜到阿婆的窗根下偷听墙根儿,听见阿公阿婆

  和丈夫正商量着要杀她煮食。阿公说:“你放心度过馑爸再给你娶一房,要不咱爷

  儿们都得饿死,别说媳妇,连香火都断了!”新媳妇吓得软瘫,连夜逃回娘家告知

  父母。被母亲哄慰睡下,又从梦中惊醒,听见父亲和母亲正在说话:“与其让人家

  杀了,不胜咱自家杀了吃!”这女人吓得从炕上跳下来就疯了……危言流语象乌鸦

  的叫声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当这场年馑刚刚注定要来的先一年初冬,白鹿村在渭北以及在当地邻村熬活儿

  的长工汉们纷纷回到自家屋里来,即使不大仁义的主家也都提前付给他们全年的工

  价,让他们在离年终之前的二个多月就下工回家了,起码可以省下一个人的口粮。

  鹿三在街巷里看见这些提前下工回归的兄弟哥们就想到自己。在麦子断定不能出苗

  以后,瞧着牲畜市场r渐下跌的行情,白嘉轩果决地卖掉了青骡和犍牛,只留下一

  匹骒马。这不算是多么聪明的举措,谁也能谋划得出来,一头牛或一匹骡子一年间

  吃下的精料——豌豆和夫皮,也许可以换回五头牛和五匹骡子。除了粮食集集冒涨,

  其余百物牲畜棉花木料布匹杂货以及土地天天往下跌价,女子订亲的聘金也跌过大

  半。在可怕的饥荒年刚刚露出暴虐先兆的时候,各s粮食一下就被推到至高无上的

  权威地位,任何东西包括人本身都不得不俯首臣不得不跌价再跌价了。小麦无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