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
sp;股带着焦臭气味蓝烟。秉德老汉又安静下来,继而眼里又放出活光来,这回他可

  没说给阎王生死簿上打钩画圈的笑话。三个人的脸上和眼里的疑云凝滞不散。冷

  先生收拾起那只磨搓得紫红油亮的皮夹,重新系到裤角带上,准备告辞。嘉轩和

  母亲以及长工鹿三一齐拉住冷先生的胳膊,这样子你咋敢走?你走了再犯了可咋

  办呀?冷先生不动眉平板着脸说:“常言说,有个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再不

  发生了算是老叔命大福大,万一再三再四地发生……我夺了他打钩画圈的笔杆也

  不顶啥了!”说罢就走出屋门走过院子走到街门外头来。嘉轩一边送行一边问父

  亲得下的是啥病,冷先生说:“瞎瞎病。”嘉轩几乎无力走进门楼。“瞎瞎病”

  不言自明的确切含义是绝症。

  白秉德老汉死了。父亲的死是嘉轩头一回经见人的死亡过程。爷爷在他尚未

  来到人世就死掉了,nn死的时光他还没有记忆的智能。他的四个女人相继死亡

  他都不能亲自目睹她们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被母亲拖到鹿三的牲畜棚里,身上披

  一条红巾,防止鬼魂附体。父亲的死亡是他平生经见的头一个由y世转入y世的

  人。他的死亡给他留下了永久x的记忆,那种记忆非但不因年深r久而暗淡而磨

  灭,反倒像一块铜镜因不断地擦拭而愈加明光可鉴。冷先生掖着皮夹走回他在白

  鹿镇上的中医堂以后,嘉轩和他妈白赵氏以及长工鹿三在炕上和炕下把秉德老汉

  团团围定,像最忠诚的卫士监护着国王。他和母亲给病人喂了一匙糖水,提心吊

  胆如履薄冰似的希望度过那个可怕的间隔期而不再发作。秉德老汉用十分柔弱十

  分哀婉的眼光扫视了围着他的三个人,又透过他们包围的空隙扫视了整个屋子,

  大约发觉冷先生不在了,迟疑一下就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就透出一股死而无疑

  的沉静。他已预知到时间十分有限了,一下就把沉静的眼睛盯住儿子嘉轩,不容

  置疑地说:“我死了,你把木匠卫家的人赶紧娶回来。”嘉轩说:“爸……先不

  说那事。先给你治病,病好了再说。”秉德老汉说:“我说的就是我死了的话,

  你当面答应我。”嘉轩为难起来:“真要……那样,也得三年服孝满了以後。这

  是礼仪。”秉德老汉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把书念到狗肚里去了?咱

  们白家几辈财旺人不旺。你爷是个单崩儿守我一个单崩儿,到你还是个单崩儿。

  自我记得,白家的男人都短寿,你老爷活到四十八,你爷活到四十六,我算活得

  最长过了五十大关了。你守三年孝就是孝子了?你绝了后才是大逆不孝!”嘉轩

  的头上开始冒虚汗。秉德老汉说:“过了四房娶五房。凡是走了的都命定不是白

  家的。人存不住是欠人家的财还没还完。我只说一句,哪怕卖牛卖马卖地卖房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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