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
��。他们还都像方才在屋子里一样继续高谈阔论地议论着什么。人声逐渐远去,一点一点地消失沉寂下来。

  “时间真不早啦,”尤里·安德烈耶维奇说道,“我们去睡吧。世界上所有的人当中,我爱的只有你和爸爸。”

  八月过去了,九月也到了末尾。流逝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冬天的脚步逐渐临近,而人世间到处关心和谈论的,就是类乎动物界冬眠之前一定要解决的问题。

  需要作御寒的准备,也要储存食物和劈柴。但是在这唯物主义欢庆胜利的日子里,物质变成了概念,粮食和燃料问题代替了食物和劈柴。

  城市里的人是无助的,仿佛一群孩子面对日益迫近的毫无所知的未来,后者在自己前进的路上推翻了所有既定的习惯,身后留下来的是一片空虚,尽管它本身也是城市的产儿,是由市民所创造的。

  周围全是些不可靠的指望和不着边际的高谈阔论。平庸乏味的日常生活还在一瘸一拐地挣扎着,勉强按照老习惯朝着什么方向走下去。不过,医生看到的生活是未经渲染的。生活的判决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看到自己和自己的环境是注定要完蛋的。面临的考验甚至可能就是毁灭。他剩下的屈指可数的日子就在眼前一天天地消融下去。

  要不是还有日常的生活琐事、劳动和c心忙碌,他可能会神智失常。妻子、孩子和必须挣钱,就是他的救星——迫切的、恭顺的事,日常生活,职务,给病人看病。

  他十分清楚,在未来这个怪异的庞然大物面前,自己是个侏儒,心怀恐惧,然而又喜爱这个未来,暗暗地为它自豪,同时又像告别那样,最后一次用深受鼓舞的热切的眼光凝视着天上的浮云和成排的树木,看着街上的行人,以及这座在不幸中的俄国城市。他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为的是让一切都好起来,但是无论什么都无能为力。

  每逢从旧马厩街拐角上的俄国医师协会的药房附近穿过阿尔巴特街的时候,他最经常看到的就是这一片天空和过往的行人。

  他重新回到自己先前的医院上班。尽管圣十字会已经解散,但医院仍旧照老习惯叫圣十字医院。因为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恰当的名称。

  医院里已经开始分化。对那些迟钝得让医生感到愤怒的四平八稳的人来说,他显得是个危险分子;在那些政治上走得很远的人看来,他的色彩还不够红。他就是落到这样一种不上不下的处境,他对这部分人显得落后,对另一部分人又难以接近。

  在医院里除了直接的职责以外,院长还让他管理一般的统计报表。他看过各式各样的调查表、意见书和表格,填写着应有尽有的要求严格的申报材料。死亡率,患者的增加数字,职工的财产状况,公民意识和参加选举的程度,燃料、食品、药物短缺的情况,所有这些都是中央统计局关心的,都要求作出回答。

  医生就在主治医师办公室窗边自己的那张旧桌子上做这些事。他面前的一侧放着成堆的格式和大小不一的各种带格的纸张。除了自己的定期的医疗工作记录以外,他还抽空在这里写自己的那本《人间游戏》,也就是当时岁月的日记或者札记,里面有散文和诗,还有各式各样的随笔杂感,都是在意识到半数的人已经失去了本来面目,而且不知道如何把戏演下去的启示下写出来的。

  这间阳光充足的明亮的主治医师办公室,四壁粉刷得雪白,洒满了金色秋天圣母升天节以后这段时间才有的那种奶油色的阳光。在这个季节,清晨已经让人感到微冻的初寒。准备过冬的山雀和喜鹊,纷纷飞向色彩缤纷、清新明快的已渐稀疏的小树林。这时的天空已经高悬到了极限,透过天地之间清澈的大气,一片暗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