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部分
��十六军的溃灭和姜政

  委的叛变是粹不及防的灭顶之灾。兆鹏半年前临走时只告诉她一句:有一个段老师

  和你接头。直到报纸上登出三十六军被歼的重大消息时,她才知道鹿兆鹏半年前去

  了三十六军。段老师之后又来了一位薛老师,说他从今往后和她联系,因为段老师

  被抓捕了;前不久又有黄先生来和她接头,说薛老师也被当局抓捕和段老师一起被

  装进麻袋投进枯井。黄老师说,小白你所以还安全无虞,正好证明段、薛两位老师

  堪称真正的老师。白灵脑子里只剩下两只装着段老师的麻袋,七尺汉子塞进三尺长

  的麻袋扎紧袋口,被人拽着拖着扔进干枯的深井的真情景。她当时听罢哑然无语,

  最初的惊恐很快地转化为无可比拟的愤怒。她对黄先生冷笑着说:“多亏你给我说

  明了这个消息,临到我被装麻袋时我就不惧怕了。”后来她一再重现段、薛两位老

  师被装进麻袋扔进枯井的情景;她从来没有经过活人被装进麻袋和投进枯井的情景,

  却居然能够把那捉情景想象得那么真,那么难忘。白灵觉得正是在黄先生说出那

  种情景的那一刻里,最终使她成熟了,也看轻了自己;死了不算什么;一个对异党

  实施如此惨无人寰的杀戮手段的政权,你对它如若产生一丝一毫的幻想都是可耻的,

  你就应该或者说活该被装进麻袋投进枯井;必须推翻它,打倒它,消灭它,而不需

  要再和它讲什么条件;她现在才能切迫地理解义无反顾和视死如归这两个成语的生

  动之处。

  黄先生隔了好久才第二次与她接头。在这段时间隔里,她几乎天天都担心黄先

  生也被装进麻袋摞人古城某一眼枯井,这个创造过鼎盛辉煌的历史的古城,现在保

  存着一圈残破不堪却基本完整的城墙,数以百计的小巷道和逐年增多的枯干了的井,

  为古城的当权者杀戮一切反对派提供发方便,既节约了子弹又不留下血迹,自然不

  会给古城居民以至整个社会造成当局残忍的印象。黄先生这次来更显得心沉重:

  “党组织这回遭到的破坏是太惨重了。”白灵忍不住溢出泪来:“你好久不来,我

  瞎想着……你大概也给……摞进枯井……”黄先生苦笑一下:“这很难避免。我现

  在给腰里勒着一条红丝带,将来胜利了,你们挖掏同志们的尸骨时,可以辨认出我

  来。”白灵破涕笑了:“我用丝绸剪一只白鹿缝到衬衫上,你将来也好辨出我……”

  黄先生随后就指派她到滋水县来给郝县长送信……

  大蛋黄似的太阳觉落到白鹿原西边的原坡下去了,滋水川道里呈现一种不见阳

  光的清亮,水气和暮霭便悄然从河川弥漫起来。白鹿!一只雪白的小鹿的原坡支离

  破碎的沟壑峁梁上跃闪了一下,白灵沉浸在浮想联翩之中………

  她进入教会女子学校第一次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上帝时,就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