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
 里,俩人坐着抽了一夜烟。天刚麻明,鹿子霖领着田福贤堵在门口。田福贤说:“

  嘉轩,赶快敲锣!给大声吆喝,一律不要上县,不要听逆贼煽动。”白嘉轩冷冷他

  说:“那锣我不敢敲。”田福贤说:“你是宫人又是族长,怎不敢敲?”白嘉轩说:

  “传帖上写的明明白白,谁不去县府交农具,谁阻挠去交农具,一律砸锅烧房。我

  不敢。我怕砸了锅烧了房。”田福贤说:“谁敢!真的有谁烧了你的房,我让谁给

  你赔!”白嘉轩蔑视他说:“你吹啥哩!传帖连县长都敢反敢弄,谁把你个总乡约

  当啥!”田福贤的脸臊红了。鹿于霖也觉得被轻视了不大自在。白嘉轩说:“锣和

  锣槌在祠堂放着,要敲你们去敲。我今日个不敲。”这当儿村里传来三声惊天动地

  的铳响,临近村子也连续响起铳子的轰鸣。白鹿村一片开门关门门板磕碰的噼啪声,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在清晨寂静的村巷里回响,一个个扛着犁杖,夹着杈耙扫帚的男

  人,在蛋青色的晨光里跃进,匆匆朝村子北边的道路奔去。白嘉轩站在门外的场地

  上说。”决堤洪水,怎么掩挡?谁这会敲锣阻挡……非把他捶成r坨儿不可!”田

  福贤煞白着脸:“硬挡挡不住,咱们好言相劝或许可以?走吧!”白嘉轩推诿不过,

  跟着鹿子霖和田福贤在村巷转着。村里已经变成女人的世界,没有一个成年男人了。

  没有男人的村巷就显出一种空虚和脆弱。白嘉轩心急如焚,那些被传帖煽动起来的

  农人肯定已经汇集到三官庙了,而煽动他们的头儿却拔不出脚来,贺家兄弟一怒之

  下还不带领众人来把他砸成r坨!白嘉轩情急之下就拉下脸说:“二位忙你们的公

  务,我失陪了。”说罢就走。田福贤跑上前来堵住说:“嘉轩,实话实说吧!有人

  向县府告密,说你是起事的头儿。我给史县长拍了胸瞠,说你绝对不会弄这号作乱

  的事。既然挡不住也劝不下,让他们去吧!你可万万去不得。”鹿子霖则笑嘻嘻他

  说:“我根本不信嘉轩哥会跟那些人在一块闹事。走走走!嘉轩哥,到你屋里坐下,

  让嫂子给咱沏一壶茶。”

  白嘉轩再也找不出借口,就硬着头皮回到屋里,心里只希望贺氏兄弟领头进县

  城交农器了。但他尚不知,贺氏兄弟跟他一样,此刻也被田福贤安排的几位官员和

  绅士缠住而不得出门。这原是史县长的精心安排。

  时势和机运却促成了鹿三人生历程中的一次壮举。他扛着一架没有安装铁铧的

  犁杖,走出白鹿村就拥入从各个村子涌出的庄稼人当中,同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打

  起招呼。人往往就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是一种样子,好多人汇聚到一起又完全变成

  另一种样子。临近三官庙,从四面八方通三官庙的大道小路上,人群汇成一股股黑

  压压的洪流。三官庙小小的庭院早已挤得水泄不通,门外的场地上也拥挤着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