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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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嘉轩从皂荚树上用铁锨铲下几粗皂荚,把署有史维华县长名字的通告扎到祠

  堂外的墙壁上,然后敲锣,把通告的内容归纳成最简洁的几句话,从村子里一边敲

  过,一边喊:“一亩一章,一人一章按章纳税,月内交齐,抗拒不交者,以革命军

  法处治。”白嘉轩绕村一匝,回到祠堂放下大锣的时候,通告前已经围满村民。大

  家议论纷纷,听不清楚,只听得一句粗话:“这反正倒反成个朘子了!这县长倒是

  个朘子县长……”

  祠堂门外的嘈杂声,搅扰了徐先生的安宁。后晌放学以后,孩子们背上竹笼,

  提上草镰去给牲口割草,徐先生就到河边去散步。杨柳泛出新绿,麦苗铺一层绿毡,

  河岸上绣织着青草,河川里弥散着幽幽的清新爽朗的气息。他一边踱着步,一边就

  吟诵出长短句来。待回到祠堂里,就书记到纸上。现在已有一厚摞了,题为《滋水

  集》。

  徐先生到白鹿村来坐馆执教,免除了在家时沉重的田间劳作之苦,过一种平静

  无扰的清闲生活。他沿着河岸悠悠漫步,眼前总是飞舞着祠堂门外那张盖着县府大

  印署有县长姓名的通告,耳畔又响起村民们的议论和粗鲁的谩骂,心里竟然怦怦搏

  响。清廷的皇帝也没有征收过如此名目的赋税,只是缴纳皇粮就完了。“苛政猛于

  虎!”徐先生不觉说出口来,随之就吟出一首长短句词章。在他的吟诵山川风月的

  《滋水集》里,这是唯一一首讽喻时政的词作,别具一格。

  徐先生保持着早睡早起的良好生活习惯。他刚刚吹灯躺下,就听到叩击祠堂大

  门铁环的响声。他穿戴整齐之后,又叠了被子才去开门。黑暗里听出是白嘉轩,忙

  引入室内。

  白嘉轩说:“我想起事。”徐先生忙问:“你……起什麽事?”白嘉轩说:“

  给那个死(史)人一点颜色瞧瞧,s一s他的脸皮!”徐先生急问:“咋样闹呢?

  造反?”“我一个笨庄稼汉,一不会耍刀,二不会弄棒,快枪连见也没见过,造啥

  反哩!”白嘉轩说,“按人按亩收印章税,这明明是把刀架在农人脖子上搜腰哩嘛!

  这庄稼还能做吗?做不成了!既是做不成庄稼了,把农器耕具交给县府去,交给那

  个死(史)人去,不做庄稼喽!”徐先生沉默不语。白嘉轩接着说:“你是知书识

  礼的读书人,你说,这样弄算不算犯上作乱?算不算不忠不孝?”“不算!”徐先

  生回答,“对明君要尊,对昏君要反;尊明君是忠。反昏君是大忠!”“好哇!徐

  先生,我还担心你怕惹事哩!”白嘉轩说,“我想请你写一封传帖。”“j毛传帖?

  写!”徐先生竟是凛然慷慨的气度,“你说怎么写?我听老人”说过j毛传帖的事,

  可没见过。”“谁也没见过。我也是听老辈子人说过那年杀贼人就用的j毛传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