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贰】
公主府大门。

  然后他无声叹了口气,转回身,继续向被夜色笼遮的府中深处行去。

  ……

  郑至和的笺子写得不仅条理分明,更是谨慎小心。

  就着灯阅过,戚炳靖将其随手一搁,捻灭烛火,回到床上。卓少炎虽已就寝多时,却不曾入睡,一直在等他。

  他的怀抱真是暖。

  他的气味真是令人安心。

  卓少炎在他臂间抬头,对上他未闭的双眼。

  这双眼眸,白日里看明明是漆黑如夜的,可到了夜里,却比这夜色亮了数成。那眼中有深湖,湖上有繁星,于暗中闪着稀碎的光亮。

  不知她腹中的孩儿,将来会不会也生有这样一双足以令人沉醉其中的眼眸。

  思及此,她唇角轻动。

  而这细微的一动,竟也叫他在夜里瞧见了。

  旋即他的气息贴近,挨上她的唇瓣:“在想什么?”

  这声音足够温存,足够包容,亦足够有力。她只觉一瞬之间,二人的血似已交融在了一处,那些曾经被她克制住的、沉在心底的话语,此时都能够说得出口了。

  “这孩子,该姓什么?”

  她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话。

  或许屋外,深青的夜空中星斗明璨,但比不及他眼底长烟浩渺,天河漫漫。

  他并没有让她久等。

  “姓谢。”

  ……

  披着清寒夜色,文乙步入崇德殿中。

  少年皇帝服药后安置没多久,此时刚刚睡着。他的眉头紧紧纠拧,好像梦中受难,解脱不得。

  文乙探视过皇帝的病况,又出外细询是日在崇德殿中当差的内侍,待一切拾妥当,才再度回到内殿门内,无声地立在一旁,隔着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了一会儿少年在御榻上的病中睡容。

  不到四年的光景,这已是他所侍奉的第二位寝疾在此的大晋帝王。

  回想建初十五年深秋,也是在门内此处,文乙陪着戚炳靖站了许久。御榻上陷入昏睡的皇帝早非盛年,病容之下,是再也不能够倒悬乾坤的颓疲与无力。

  那年秋,诸事纷乱。

  皇帝一病不起,诸子会集京城,各怀心思。昌王既殁,翰林院议谥恭宪,戚炳靖奉旨行监国事,诏葬昌恭宪王于皇陵。皇二子易王戚炳哲奏请刑、兵二部案查昌恭宪王之死,当廷质证戚炳靖为弑兄之凶手,却反被侍御史弹劾不孝不悌,随即被殿前侍卫押出皇城,最终被兵部连夜派禁军护送回封地。

  当时的戚炳靖,犹如一柄饮足了血的无鞘铁剑。

  森寒。狠辣。无情。

  朝堂下,文臣清议沸沸嚷嚷。以端明殿大学士、翰林学士承旨郑平诰为首的百余名馆院清臣,于宫门处伏阙长跪,为昌恭宪王疑案不平而叫屈。

  对那些刺耳嘈杂的非议声,戚炳靖置若罔闻。对那些自命忠君的臣子们,戚炳靖视若无睹。

  崇德殿紧阖的八扇深朱门扉为他辟出了一片短暂的清净。

  那时候,戚炳靖看着因他之故而昏迷难醒的父皇,似乎认为终于到了他可以